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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妻要翻身】【121-160章】【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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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5 00:46:08 | 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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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魂眼世界(二)

  古格的莲华法王白玛丹增?!

  古格不仅有一个让民众敬畏不已的古格王,还有一个备受民众尊崇爱戴的莲华法王。古格王宫为奴一个多月,她听到了许许多多关于莲华法王白玛丹增的故事。据说他身具二十九个佛相,出生时红霞满天,莲香四溢,被誉为神佛转世。他自幼出家,精通佛苯教义显密两宗,仁爱慈悲,普度众生,在整个屋脊高原中享有非同小可的声誉。

  元朝时期屋脊高原的活佛转世宗教理论还未形成规模,僧人最顶级的称号不是活佛,不是班禅,而是法王。自吐蕃王朝崩溃后,屋脊高原的贵族们迫于战乱形势,大多依附极具势力的寺庙僧侣,逐渐形成政教合一的特色。在很多投诚元朝的区域里,由于朝廷任用僧侣主管政务,宗教的权势甚至大于贵族的权势。历史上独有古格国是个例外,王权始终凌驾在宗教神权之上,一直到灭亡都是如此。传言古格国灭亡的原因之一就是古格王出家为僧的弟弟为夺至高权势,与敌人拉达克里外勾结,诱骗古格王开城导致的恶果。

  当然,也有研究者说古格走向灭亡的原因还在于当时古格国内大兴佛教,许多人出家为僧,以至国中人口大量减少,国家变得萧条衰败。再加上古格囊括了神山圣湖、象泉河等圣地圣水,各地前来朝拜的人过多,导致环境恶化,逐渐变成不适宜人类居住的沙漠之地。

  不管众家如何纷纭,二十一世纪的古格的确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广袤荒漠。但在这个时空中,古格国的宗教再不是由印度高僧阿底峡兴起的藏传佛教,因为王权的中途变更,发源于阿里的苯教强势突起,最终使原本的藏传佛教带上了更加浓郁的苯教色彩。而引进的萨迦派教义又与禁欲的格鲁派不同,古格的僧人可以娶妻或是与女人欢好,在留下后代后才严禁亲近女人。

  异变的宗教杜绝了人口的衰减,保障了国力的鼎盛,如果以禽兽王披靡四方的统御力和武力值来推测,堙灭在二十一世纪的古格王国很可能会在这个时空的历史舞台上画下一笔浓墨重彩。

  而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僧人居然就是位于古格宗教势力最顶端,与禽兽王齐名的莲华法王,也是闻名后世的托林寺的主持。这事实也未免太荒谬,太匪夷所思了!她……应该还是在做梦吧?

  金色巨莲已经飘落在地,神圣纯净的淡金光芒照亮了直径三尺左右的范围。近看之下,莲华法王白玛丹增头上右螺旋的黑棕卷曲短发如神佛顶髻,蜜色肌肤润泽细薄,眉长黑秀美,直入发鬓。眼睫浓密齐整,凤眼绀青,犹黑带红的瞳眸华光淡淡,七彩流溢。两颊丰隆,耳垂厚软,鼻挺悬如胆,唇淡粉如莲,齿平满如雪。脖颈修长雅致,袒露的肩头圆润丰实,腋下骨肉饱满不虚。四肢修长,手指端直柔滑,缦网交互联络。裸露的足背高起,足踵广平,足底平直,足心现着轮宝肉纹。通身万千毛孔似乎正在不断地散发冷华莲香,沁人心脾,沉醉灵魂。隐放毫光的盘坐身形威正端严,高洁神圣,风华卓绝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盘坐的姿态,袈裟的遮盖让她无法判断眼前的莲华法王是否还具有股骨纤圆如鹿王,生殖器内缩如马阴两相,但仅仅这能见着的外观之佛相,就足以让她瞠目结舌了。

  传说中的三十二佛相,这个莲华法王竟然真的长了个八九不离十!难怪会被称为神佛转世。哪怕他佛苯教义不够精深,光凭这份长相也足能诱引世人虔诚膜拜。

  白玛丹增垂睇趴在银猊身上,仰着脖子傻愣愣盯着他发呆的女孩,唇角的笑意不禁深了两分。他褪下左手腕的九眼天珠念珠,拉起女孩的左手,将念珠套在她的手腕上。只见红色玉髓闪了闪,瞬间没入了细嫩的肌肤里。

  「你……你给我套了什么?!」

  诡异的现象惊醒了罗朱迷失的理智,她慌忙使劲抽回手,尖声厉问。右手在左手腕上用力按揉搓弄,那串念珠就像融化成了血肉,怎么也触摸不到,好似刚才她看见的只是幻象。

  「套了一串随我多年的念珠而已。它能增强你的精神力,助你避开魂眼世界中的魑魅魍魉,再无消融之虞。」

  绀青凤眼潋滟柔和,一双妙目慈爱宽容,温暖悲悯,像是在注视在关切自己最心爱的孩子。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再暴躁疯狂的心也会安宁沉淀下来,再巨大的悲伤绝望也会变成淡薄遥远的回忆。心里涌出的是一种满足,一种幸福,一种崇敬,一种虔诚。

  罗朱是个平常的凡人,虽然没皈依宗教,不信神佛,不敬鬼神,但浑身的警戒以及对未知的惊惧仍然在这样的目光中如阳春白雪般寸寸融化。能帮助她避开魑魅魍魉的啮咬,不会再生出消融感,这念珠应该算是极好东西吧?她又仔细将左手腕打量一番,见毫无异状,最后的一丝心防不由也撤离了。

  「我……我到底在哪儿?」她抬头有些茫然地问道。她觉得她是在做梦,可栩栩如生的莲华法王,诡异消失的念珠,温暖雄健的银猊,撕心裂肺的痛楚,所有的真实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她似乎不是在做梦。

  「我的魂眼世界。一个囚禁灵魂,炼制魂魄,驱鬼御魔的世界。」白玛丹增伸出左手捏上她圆润小巧的下巴,淡淡笑道,「魂眼世界的契点之一在穆赤·赞布卓顿的血腥寝宫中,我也没想到你的经血竟然能将你的生魂拉进魂眼世界。」

  经……经血?!将生魂拉进魂眼世界?!

  罗朱张张嘴,朝着莲华法王却是呐呐无语,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类非现实的玄幻。对面的僧人明明确确地告诉她,她真不是在做梦,而是灵魂跌进了一个超现实的诡谲世界。

  粉白莲唇轻撩,绀青凤眼弯了弯,黑中透红的瞳眸仿佛带了透视一切的莫测魔力,直直射穿她的眼睛,落进她的心底,让她心乱心慌心惧。

  「小笨猪,你来自遥远的彼端,你的灵魂超脱这个世界,你身上流淌的血液蕴含着远古神山的纯净灵气。」

  罗朱的眼眸随着他梵音般的低语越睁越大,巨大的狂喜几乎将她淹没。难道这个莲华法王真的具有高深的法力?!竟一眼看穿了她的来历。

  「法王,您……您能送我回去吗?」她激动地一把抓住白玛丹增的左手腕,声音因突如其来的希冀而微微颤抖。

  白玛丹增抬起右手包握住她的双手,顺势一提,将她从银猊身上拉起,扯进自己怀中。单手揽住她的肩,一手轻抚她的脸颊,笑容更加柔和。

  「我虽能看出你的来历,修持的法力却还不足以逆天。」轻抚罗朱脸颊的柔软细滑手掌抚到她的右肩头,在黑红色的奴印上画圈摩挲,「更何况你的肉体和灵魂都烙上了这个世界的奴印,除非出现奇迹,不然这一生你都无法回去。」

  狂喜的希冀刹那间被击得粉碎,罗朱的心凉比寒潭。果然,她回不去了。虽然在古代屋脊高原生活的大半年中,她早就认命了,但潜意识里总抱着一丝回去的希望。这一次,连那丝微弱的希望也被残忍无情地碾碎成泥了。

  第122章:魂眼世界(三)

  神色悄然黯淡下来,她恹恹无语。想礼节性地对莲华法王笑一笑,嘴角扯了扯,却怎么也扬不起一丝弧度,只好无奈放弃。

  「远离故土和亲人的孩子是最孤独寂寞的。」白玛丹增屈指轻轻拭去怀里女孩无意落下的一滴莹泪。温和的绀青凤眸融进了怜惜,柔和温醇的声音带着悲悯的微叹,如同天籁梵音灌入心田,拨动着灵魂深处的丝弦。

  虽然她此刻蜷缩在一个陌生男人……不,是僧人怀中,但奇异的是她的身体从内而外没有产生丝毫的排斥,感情上也没有半分的尴尬和不自在。贴着温热的肌肤,嗅着冷华莲香,她仿佛沐浴在和煦温柔的暖风里,徜徉在莲花盛开的海洋中。心,很安宁,很安宁,好像找到了梦寐以求的休憩港湾,好似自己本就该无忧无虑地待在这个怀抱。

  「小笨猪,无论你来自多遥远的彼岸,你的血脉中都飘荡着阿里神山的纯净灵气,你的先祖必定是汲取了神山精魂的远古密修者。」和煦温柔的目光无声地将怀里的女孩笼罩,手指轻点她的额心,低柔醇厚的嗓音漫上空灵磁性,「遥远彼岸是你的故土,阿里神山则是你源生的根。神佛慈悲仁爱,让你幸运地回到了先祖密修的源生之地,寻到了自己的根。小笨猪,你该感谢神佛的恩赐,而不是一味怨憎。」

  嗯?难道……难道真的是她身上那四分之一的藏族血统在作祟?!

  罗朱惊愕地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双蕴满深邃神秘和无垠广袤,闪烁着睿智华彩的绀青凤眼。在现代,她是一直对屋脊高原的阿里情有独钟,数度进出,只为来自灵魂深处的回归和洗礼。莫非这就是俗话说的冥冥中自有定数?她的穿越不仅是千载难逢的偶然,还是神秘牵引的必然?!

  宇宙是神秘的,世界是神秘的,屋脊高原这片最接近天空,拥有众多神山圣湖的土地更是包蕴了许许多多的神秘。有些神秘现象甚至令科学显得无比的苍白无力,一如她的肉身穿越和生魂离体;一如这个囚禁灵魂、炼制魂魄、驱魔御鬼的魂眼世界;一如这个一眼看穿她的来历,身具二十九佛相的莲华法王。

  「小笨猪,神佛之意不可随意违背。中原有句俗话『既来之则安之』,你应该高高兴兴地接受神佛的恩赐,安心在这里生活才对。」白玛丹增温然浅笑,搂着她肩膀的手臂轻轻收了收,让她更亲密地贴靠自己的胸膛。

  口胡,远离家园,沦为奴隶,沦为玩物,受尽折磨也算神佛恩赐?这莲华法王在睁着眼睛,信口开河地愚民吗?除非她脑袋被驴踢坏了才会荒谬附和。

  突然升腾出的愤懑将罗朱从梵音般的空灵磁音中拖拽出来,她抿紧了唇瓣,望着白玛丹增的大眼里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嘲讽的忿然。

  轻点额心的修长手指滑到她的弯眉上,轻触长翘浓密的眼睫。接着掠过眼帘,顺着秀挺的鼻梁下移到紧抿的花瓣圆唇上,沿着唇瓣边缘慢慢游移勾描。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仿佛拈花般优美清雅,温柔……缱绻?!

  罗朱心头咯!一跳,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是了,她怎么能泰然自如、理所当然地躺在一个陌生人怀中?要知道这古格的僧侣不需遵守汉化佛教的戒色清规,只要没有后代,是可以娶妻与女人亲近的。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她的警戒为毛会扔得连渣滓都不剩?

  「额心隐匿的竖纹,弯秀修长的黛眉,清亮灵动的大眼,丰莹粉润的圆唇……」低沉和蔼的磁性笑语中,修长端直,柔软滑润的手指隐透华光,又紧接着慢慢拂过她的下巴、脖颈。当白玛丹增的手指抚上她轻薄的无肩白纱裙时,大大小小的淡金光点从指间腾起,像萤火虫一样飞向墨黑。

  如果不是纱裙正化成光点逐渐从身上消失,罗朱会觉得这罕见的玄幻景象很美。但此时,她已完全确定抱着自己的这个莲华法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仁爱慈悲又端严圣洁。这法王,很可能也是一头禽兽!她想从他怀中逃开,却骇然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身体;她想开口呵斥,嘴巴却像被什么禁制了一般,在肚子转了又转的粗口总也冒不出来。潜意识深处有个意念告诉她,拥抱她的是神佛转世的莲华法王,她要尊敬他,臣服他,绝不能对他犯下一丝丝不敬和亵渎。

  她不是虔诚的宗教徒!不管是佛教、道教,还是基督教、伊斯兰教,她统统都不信!尼玛的尊敬臣服个毛线啊!罗朱心中狂吼,沮丧的是微微张开的嘴唇间冒不出半个咆哮字音。瞅着那张法相端和的圣洁脸庞,她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假如禽兽王是披着人皮的禽兽,那这莲华法王就是披着神佛外衣的魔鬼。自己的身体肯定被他施下了某种卑劣的禁咒!那通身让人心安心醉的仁爱慈悲,悲悯神圣的卓绝风华尼玛的全都是比浮云还不如的表面幻象!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罗朱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眼睛有些绝望地闭上。自从沦为奴隶后,不管是哪个世界,碰上谁;不管是肉体也好,生魂也好,她总是逃不掉被羞辱折磨的命运。

  纱裙融化在一群群美丽的光点中,滑嫩嫩、肉乎乎的莹粉酮体裸露出来,充满了少女的青涩魅力,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没了衣裙的阻碍,淡淡的乳甜清茶味儿浓了些,与处女独有的芬芳交织成魅惑雄性的绝妙体息。

  「肌肤滑腻肉嫩,体息芬芳迷人。」白玛丹增并不在意怀里女孩的闭眼,低头凑到她的发鬓边轻嗅。手指攀到她的胸口,握住高耸的雪峰,缓慢捏揉,「乳房丰腴挺翘,发育得很好。」他以着评估的口吻自言自语,大掌毫不留恋地放开雪峰,从胸腹处抚到她的肚脐,指尖探进微凹的脐眼,轻巧打转,「不错,肚脐是右旋的褶纹。」手掌摩挲过隆起的光洁阴阜,伸进腿间的神秘娇嫩花谷,怜爱而温柔地抚摸着几片花瓣,赞叹道,「真难得,这娇嫩嫩的莲体竟无一根绒毛。」

  鲜美的花瓣在抚弄中慢慢充血盛开,花瓣中冒出一点脆嫩粉艳的花蒂。么指轻轻压上那小小一点,反复转圈擦磨,中指插进细窄的花口,浅浅抽插。几乎是立刻,怀里的肉嫩身体敏感地簌簌颤抖起来。

  他敛眉微笑,暖融融的慈爱目光温和地落在她紧闭的眼睛,又羞又愤的小脸上,手上的动作加了几个变化。那小小的花蒂逐渐膨胀成婴孩小指大,滑溜嫩弹得不可思议。花口不断地吐出芬芳的蜜液,黏湿了他的手指,随着抽插旋转,发出轻微的淫靡水渍声响。

  「嗯啊……嗯嗯……」

  被挑起的情欲驱使罗朱微微张开迷离的眼睛,瑰丽红霞布满双颊,喉间情难自禁地溢出声声娇弱软媚的哼吟。一波波难挨的过电酥麻从下身蹿出,小腹感到莫名的暖热空虚,本能地往上轻抬。胸部的乳房有些沈涨,乳尖酥痒起来,极度渴求能被谁狠捏猛吸一顿。蜷在白玛丹增怀里的双腿主动打开,好方便他更顺利地亵弄。她的神智是清醒恐慌的,心底是不甘羞愤的,但她的身体却丝毫不受理性控制和约束,只遵循着原始的女性本能,大胆热情地朝男人摆出求爱的献媚姿态。

  「真是头可爱的小笨猪。」

  白玛丹增纵容地笑道,埋下头,体贴地含住她的蓓蕾,使劲轮流吸吮。亵弄在花蒂上的么指微侧,圆滑的指甲在花蒂右侧底端连续轻刮。插进花穴的中指也小心屈起,在敏感的媚肉上挑逗地刮搔抠挖。

  不消片刻,青涩稚嫩的罗朱就在极富技巧的淫邪亵玩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带泣媚吟,小脚趾难受地蜷曲起来,身体紧绷之后又倏地软成春水,瘫在白玛丹增怀里颤抖不休。大股滚热的蜜液喷涌而出,湿漉了男人整个手掌,也将他的绛红袈裟浸湿了好大一块。

  白玛丹增吐出她变得硬挺红艳的涨大蓓蕾,被蜜液淋湿的大掌抚上了潮红火烫的颊,笑得无比的温柔慈爱。没有错,这个让释迦闼修喜欢,让赞布卓顿失常的有趣女孩身体里的纯净灵气简直是最顶级的密修助力。

  「小笨猪,神佛不仅恩赐了你众多莲女之相,还恩赐了你远古神山的纯净灵气。」粉白莲唇轻掀,绀青凤眼深邃无垠,「你合该成为我白玛丹增的双修祭品。」

  罗朱恍惚间模糊听到莲女、双修等几个模糊单词,想定神仔细琢磨,大脑却是一片缱绻空白。身体酥麻无力,好似处在云端之上,说不出的舒意软麻。神识慢慢的,越来越混沌……

  第123章:魂眼世界(四)

  白玛丹增垂眸看着空荡荡的怀抱,勾起的唇角微微一撇,温和的笑意顿时没有了半分感情。好像神山之巅万年不化的积雪,纯白耀眼,清冽冰冷。绀青凤眸里七彩华光流溢,身周神圣的淡金毫光暗了暗,蒙上一层淡薄阴森的红黑之气。金莲徐徐往上空腾起数尺,他垂伸染满了女孩蜜液的右掌。

  一直伏卧在地的银猊站起身,跨前两步,仰头吐出猩红的舌慢慢舔舐起那只隐透华光,柔软细润的完美手掌。指尖、指腹、指节、掌心……没有一处遗漏,直到将沾染在上面的芬芳蜜液舔舐得干干净净后才住了口。蓝色的三角吊眼满足地半眯,猩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好吃吗?」白玛丹增淡淡笑问。

  「嗷──」

  银猊轻嗥一声,冲他大力摆动菊花尾巴,摇曳一身的毫光银灰毛发。

  白玛丹增收回手,取下脖颈上的凤眼菩提念珠,轻轻拨动放着圣洁淡光的珠子,慢慢说道:「这蜜露里面的纯净灵气可不是一般祭品所能比拟的。从遥远彼岸穿梭而来的祭品,灵气中还含带了宇宙洪荒的能量,说是千年难遇也不为过。这是神佛给予我们的珍贵恩赐,绝不能让王轻易地将她损毁了。」

  「嗷──」

  蓝色三角吊眼陡然变得森沈凶残,狠辣阴戾之光在里面回旋不休。獒嘴翕张,森白利齿狰狞露出,不善地朝白玛丹增狺嗥。

  「怎么,你想扑咬我?」白玛丹增长眉轻扬,脸上笑容不变,纯白耀眼却也清冽冰冷,毫无一丝感情起伏,「你原是阿里神山中的一只野生头獒,被狩猎的王收服,献上了你的野兽忠诚。可你也别忘记,在你濒临死亡时,是谁用成百上千个炼制的魂魄将你破烂的獒体和獒魂修补好的?我开启了你的野兽蒙昧,无论你甘不甘愿,对我忠诚的禁制已经烙印在你的獒魂深处,别做些让我不高兴的举动。」

  「嗷──」

  银猊收起龇出的尖利犬牙,三角吊眼依旧森沈阴戾,但里面的凶残毒辣弱了不少。菊花尾使劲摇了摇,表达了求和的诚意。

  绀青凤眼里的七彩华光倏地暴涨,拈花手指轻轻一弹,凤眼菩提念珠上用于间隔的一颗枣红色莲花座菩提念珠裹着莹洁光芒飞出,直射进银猊半张的獒嘴中。

  「嗷──」

  银猊仰头发出闷雷长嗥,蓝色三角吊眼急速闪过惊雷霹雳,厚密的两层银灰毛发根根直立,身上的光芒霎时明亮许多,整个身躯像是暴涨了一圈。

  「去吧。」白玛丹增悠然淡语,徐徐阖上眼眸。双手在身前结出坛城印,念珠盘卷掌心,绕在直伸的无名指上。座下金色巨莲飞升而起,转眼没入沉沉墨黑。

  银猊朝白玛丹增法身消失的方向遥望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喉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沉沉低嗥,身体逐渐变淡,一点点消融在墨黑之中。

  --。

  罗朱迷迷糊糊地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银灰色的粗硬毛发,嗅进鼻端的不是禽兽王略带牛羊腥臊的男性麝香,而是熟悉的淡淡野兽臊味。她耸耸鼻子,奇异地发现这股兽臊味中夹杂了一缕极淡的冷华莲香。这种莲香她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仔细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放弃了。

  睁眼没有看见禽兽王,她松了好大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环顾寝宫,发现空无一人后,睡饱了的精神更是自然而然地愉悦起来。悲怒愁苦是一天,高兴快乐也是一天,要快乐做人就一定要懂得淡忘过去,抬眼向前看。昨晚的屈辱和折磨熬过去了,好不容易才逮到个禽兽王不在的机会,怎么着也要抓紧时间放松放松精神。

  凝目细瞧银猊以着有些滑稽的姿势仰躺床榻,而她穿了一套薄薄的雪绸内衣裤,正趴压在它柔软的肚腹上。后背盖着一床厚软的羊绒被缛,褥角掖得严实,只露出了她和银猊的脑袋。与一头能抵御零下四五十度的獒犬共处在一床宽大厚软的羊绒被缛中,那腾腾暖热几乎让她冒出点点细汗。

  「银猊,你自己上床的吗?」她好奇地问道。

  「嗷──」银猊见她醒了,沉静深邃的蓝色三角吊眼染上明亮的兴奋。它晃晃硕大的脑袋,喉间低嗥回应。

  虽然银猊只能嗷过去嗷过来,但在亲密相处了一个多月后,她能根据银猊嗷声的长短高低,轻易地辨识出它要表达的意思。

  「是禽兽王准许你上床的?!」

  她讶异极了。禽兽王身为一个有着轻度怪异洁癖的至高王者,不但允许了一个奴隶睡上他的床榻,还让一头獒犬也睡上了床榻。从昨天到现在,他的举动竟是越来越反常!让银猊上床,不外乎为了取暖,问题是以他那种滚烫的恒温还需要从动物身上提取温暖?呃,慢着,难道是怕他离开后,她的身体寒凉下来,这才让银猊上床的?她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心尖发毛,不敢再深想下去。答案只会越想越恐怖,点到为止方为上策。

  「嗷──」银猊伸出猩舌呼哧呼哧连喘数次,并举在脖颈处的两只前爪扒拉了两下,将羊绒被缛的边角掀了掀,散出些热气。让一头不怕严寒的獒犬和人一起盖羊绒被缛,这不是活生生的折磨么。

  罗朱也注意到了银猊的窘状,抿唇一笑,兴起了抓捏银猊吊出老长的猩舌的促狭心思。谁料才一伸手,眉头立刻紧紧皱起。好痛!全身上下除了下体外,每一处都像是被人拧扭殴打过一般。目光触及到肉嫩粉白的手背,青红瘀紫中印着几排明显的牙印。不用说,昨天才被释迦闼修活血化瘀了的身体经过禽兽王的一夜摧残后,又变成了一副被蹂躏强暴的惨相。尼玛的真是头名副其实的禽兽!

  她忍不住暗暗啐骂。但一想到禽兽王之所以允许银猊上床榻陪睡的大概原因,胸口又不由膈应得慌。做了个深呼吸,将那膈应尽数吐出,小心翼翼地蠕动身体,这才发现身体除了痛,还有酥绵绵的软。小腹内酥酥的,暖暖的,半点冷寒疼痛也没有了。只贴着花谷的棉带湿漉漉的,总觉着仿佛不止是经血淋漓在上面。

  脸颊慢慢腾起一层粉艳,她恍惚记得在梦境中,自己好像躺在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怀中,像猫儿般乖顺地任由他肆意轻薄亵玩,似乎还……还达到了高潮。啊啊啊,她……她竟然会在禽兽王的寝宫中做春梦!难道她开始欲求不满了?罗朱有些羞惭地将头埋进银猊的脖颈毛发中,静默两秒又蓦地抬起头,小白玉牙轻咬唇瓣,大眼中闪出愤愤之色。哼,她羞愧个毛,尼玛的全是禽兽王的错!记得在昏睡之前,那头禽兽还在她身上摸捏啃咬来着。一定是他的所作所为才导致了春梦出现,根本就不是她欲求不满。

  暗中再狠狠唾骂了禽兽几句,别扭难堪的情绪终于调试过来,她又生出了和银猊逗玩的兴致。

  「银猊,你热不热?」她龇牙咧嘴地忍痛伸手拍上银猊已经合拢的獒嘴,「热的话,就再把舌头伸出来喘喘气。乖啊,把舌头伸出来,我用手给你搧风降温。」

  大约是她邪恶的心思太溢于言表了,银猊警惕地盯着她,不管她怎么拍,怎么软语轻哄,就是不张嘴吐舌头。

  还有下一章,往下点选继续阅读唷!

  第124章:与银猊嬉闹

  罗朱眼珠一转,白嫩的肉爪子挠向银猊的前肢腋窝。她颇有些好奇,不知道獒犬会不会像大多数人一样怕痒地张嘴大笑?如果怕痒,这张狰狞威凛的獒头会露出怎样的笑容?凶狠的三角吊眼会弯成月牙吗?

  肉爪子刚在银猊前腋窝挠了两下,但觉身下银猊柔软的肚腹猛地一个抽搐,缩起的两条健壮前肢伸开,按在了她的肩头。明亮的蓝色三角吊眼没有弯眯,却泛出深暗炽烈的淡淡血红,颈喉中发出噜噜噜的哼鸣,像是从大地深处传上来似的,低沉厚闷。

  即使和银猊日渐亲密,但每当它眼泛血红时,罗朱心里总是有些忐忑,生怕它会突然兽性大发地将她吞吃入腹或是扑咬致死致残。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竟十万分笃定不管银猊怎样变化,都不会真正地伤害她。如今在她心目中,银猊再不是一头低等的野兽,也不是简单的亲人或朋友,而是可以让她依靠的山岳,让她安心的港湾,是可以包容她一切的海洋和天空。

  如果把银猊当做人来看,它像死士一样对禽兽王献上了所有的忠诚,却将它忠诚以外的全部感情倾注给了她。活了二十年,除了扎西朗措把她当仙女似的爱怜关照过外,就只有银猊将她视为珍爱的宝贝了。她突然想到若是自己逃离王宫,便意味着永远也不能见到银猊了。心口蓦地一窒,揪痛难忍。可是,不逃,就要在禽兽王身边忍受无休止的折磨和羞辱。她能熬过一个多月,半年呢?一年呢?能熬到禽兽王对她丧失兴趣的那一天吗?谁能保证当禽兽王对她丧失兴趣后,她还能完整地活着?

  原本坚定不移的逃亡念头,在这一刻动摇起来,犹豫起来。转眼之间,心思如电般已百转千回了多次,最终还是无果。她涩涩一笑,算了,多想无益,顾好眼前就行。能多处一天,就抓紧时间和银猊多亲密一天,最大程度地减少以后的遗憾和痛心。

  「银猊,张嘴,张嘴。」她扬起明亮的笑容,将爪子从银猊的前腋窝直挠到它的脖颈窝,压覆在它肚腹上的身体撒娇般地磨蹭扭动。银猊不但是一头智力超群的妖孽獒犬,还是一头强悍到可怕的雄壮猛兽。她一米六二,一百零点的体重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它身上使劲压揉。

  「噜噜噜──」银猊喉间的沈厚哼鸣急促了不少,湿漉的黑色獒鼻喷出股股滚炙的热气,蓝色獒眼益加红艳,裹在被缛中的两条强健后肢在罗朱毫无知觉地情况下轻微抖颤着张得更开。只是一张獒嘴闭得紧紧的。

  「银猊,张开,张开嘛。」罗朱逗上了瘾,清亮娇脆如金雀的撒娇声软糯糯的,像是含了蜜糖一般,两只肉爪子不怕死地放到了银猊紧闭的獒嘴上,纤秀肉嫩的莹白手指使劲地抠掰它的嘴巴,对那翕露的森白利齿全无畏惧。

  银猊晃动着脑袋,却怎么也晃不掉嘴巴上调皮的肉爪子,寝宫里响起一串串金雀般的欢快婉转笑声。三角蓝眸一眯,一道火光闪过,獒嘴猛地张开,将一只嫩爪子含进口中。

  「哈!抓到你的舌头了。」得意的笑声飞扬,嫩爪子非但没有惊恐地回缩,反而放肆地捉住里面的粗砺猩舌轻轻扯动。

  「嗷──」银猊喉间滚出一声闷雷低嗥,雄壮的身躯突地一个翻转,迅速和覆压在身上的肉嫩女人换了个位置。

  罗朱只觉眼前一花,身体已经躺在了床榻上。后背暖烘烘的,睡的正是银猊才躺过的地方。银猊的前肢放在她的头侧,撑起上半身。后肢低俯,下半身轻轻贴覆在她身上,没给她造成任何重压,却用一身厚密的毛发为她阻隔了寒气的侵袭。

  她的一只手还在银猊嘴里,森白尖利的犬牙轻轻叼着她的脆嫩手腕,微腥中带着点冷华莲香的透明涎液顺着粉莹的肌肤蜿蜒下流。一双明明属于野兽的血色眼睛,比大多数人类还深邃暗沉,可以轻易地看见血眸深处收敛的毒辣凶残和高傲冷戾。

  第一次,银猊将她扑倒在草地上,她对它恐惧到了极点;第二次,银猊将她带出暗道,她还是对它恐惧异常;第三次,银猊叼住她的手臂,强迫她进食,她依旧对它充满了恐惧。后来,她吃了银猊含得软热的糌粑,从獒嘴中夺下了牛肉,抱着一头獒犬睡着了。再后来,银猊将她当成宠物圈养,照顾她吃,照顾她睡,常常驮着她游乐。当她慢慢将银猊视为家人朋友后,它却在她违逆不听话时,凶残地咬伤她的肩膀,当着她的面吃人,让一度熄灭的恐惧再次升起。再再后来,漆黑冰冷的夜晚,她蜷缩在这间血腥诡谲的寝宫地毯上,浑身冰寒彻骨,是银猊一点一点地将她温暖。生病后,也是银猊求着禽兽王找来大夫,将她从高热的昏迷中拉扯回来。从那以后,她对银猊完全敞开了心防,她把它当成了依靠,当成了可以撒娇的对象。

  成为一头畜牲的宠物,没有人的尊严又如何?她有父母,奈何他们对她这个唯一血脉的亲缘却淡薄如纸。二十年来,像银猊一样把她当眼珠子般疼宠的人也不过只有一个扎西朗措而已。

  她放开银猊的舌头,伸手抱住它的獒头,朝它绽开一个大大的有些得意的笑容:「银猊,我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怕你喔。」

  银猊低头,鼻中喷着火烫粗气,猩舌在她脸上来回舔舐。那力道很轻,粗砺的舌尖蜻蜓点水似的滑过她的额头、眉眼、鼻梁、脸蛋,甚至还数次舔过她的唇瓣。湿漉漉的淡腥臊味混着若有似无的冷华莲香充盈鼻端,比之以前好闻了许多。

  「银猊,你吃了什么好东西?气味居然变香了。」她抚着它的獠牙,咯咯笑问。

  「嗷──」银猊喉间低吼,猩舌更加热情地在她脸上卖力舔舐,还不时用毛茸茸的粗硬毛发磨蹭她的脖颈。

  「不要,好痒!好痒,银猊,不要舔,不要扎了,好痒!」

  湿热粗砺的舌,软硬适中的毛发在脸上和脖颈上撩起阵阵酥痒,罗朱笑得有些喘不上气,晃脑袋左右躲避。肉嫩嫩的手掌只顾着推拒银猊的粗筒獒嘴,一点也没发现银猊的下身在她身上开始小幅度地耸动起来。

  第125章:骚动·心动(一)

  笑声从厚重奢华的羊绒门帘缝隙传到外间,让驻足在帘后的两个高大剽悍的男人听得入了迷。从女奴逗问银猊热不热,诱哄它张嘴的时候,他们就立在门帘外了。

  乍然听到那从未听过的软糯甜蜜的欢快撒娇声,赞布卓顿几乎是立刻制止了释迦闼修为他掀撩门帘的动作。

  清亮明脆的女声没有淡漠,没有恐惧,没有瑟缩,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呜咽,没有晦暗,它软软的,糯糯的,甜甜的,嫩嫩的,像是刚出巢的金雀叽叽喳喳,又欢快又爱娇。赞布卓顿和释迦闼修都觉得心头突然长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心尖上挠啊挠的,痛痒无比,恨不得将手插进心脏使劲抓捏抠刮,更恨不得将那只啾鸣的小金雀握在手心里使劲揉弄。

  听着那一串又一串清脆娇嫩,软糯甜蜜的笑语,赞布卓顿终于禁不住伸手悄悄撩开门帘。一张璀璨明亮的笑脸刹那间直直撞进两个男人心中。

  历来惨白的脸蛋晕染着兴奋的红晕,好似新月的黑眉俏皮飞扬,大大的眼睛弯出愉悦的弧度,如同浸水黑曜石的瞳眸里荡漾的全是娇腻甜美的笑意。粉嫩的花瓣圆唇肆意开合,咯咯的笑声似银铃串串吐出。整张小脸都焕发出蓬勃的朝气和青春的美丽,让人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盛开在草原中的朵朵格桑花。

  她在银猊身上绞糖般磨蹭扭动,和银猊放肆嬉闹,冲银猊任性撒娇。红扑扑的娇俏脸庞,凝着甜蜜的高翘唇角,眉眼间的深浓依赖,如层层巨浪,一而再,再而三地冲击着两个男人。

  她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展露过这般面貌,做出过这般举动。

  赞布卓顿微微眯起鹰眸,瞳眸满满映着的都是那张如花笑靥。这个女奴自打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一副沉默寡寂,半死不活的模样。所以当她露出惊惧神情,骇恐目光,发出瑟缩抖颤,痛苦哭号时,总会让他禁不住涌起折磨蹂躏的渴欲。他以为那就是她最生动,最可爱,最惹人喜欢之处,他乐此不疲地欣赏着,喜欢着,然而直到此刻才知自己错了。从不曾想过当她发自内心地展现欢快肆意,绽放爱娇甜腻,流露俏皮依赖时会是这样的骚动心脏,撞击灵魂,直让人生出一种强烈的酥麻蠢动。如果被她压着磨蹭的是他,如果她撒娇嬉闹的对象是他,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银猊,我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怕你喔。」带着点得意的娇脆声让释迦闼修心头好一阵狂跳,他紧紧盯着那张开合的花瓣圆唇,暗色长眸里跳跃着两簇阴翳的火焰。如果,那句话最前面的「银猊」换成「释迦闼修」,是不是她就能在他面前肆意欢笑撒娇了?他和让所有人退避三舍的王不同,也曾有女人在他面前欢笑过,朝他撒过娇。心情极好时,他随意调弄两句;心情一般时,他漠然冷视;心情不好时,他直接拔刀砍人。他从未有过此刻的渴望和心动,希冀着一个女人能在自己怀里任性地撒娇,放肆地欢笑。

  赞布卓顿和释迦闼修不约而同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对床榻上的银猊生出几分淡淡的嫉妒。两双锐利的眸子忽明忽暗,复杂莫测。

  释迦闼修竭力压制住冲进去将那个笑如格桑花盛放的女人狠狠拥进怀里狂吻的冲动,眼角余光不露痕迹地落在左前方王的侧脸上。

  王没有一丝柔和温情的侧脸英俊得好像鬼神用刀斧劈削出来,从饱满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再到微翘的刚毅下巴间的起伏线条流畅深刻,尽显凌厉。浓眉斜挑如剑,颧骨微高,略勾的鼻尖和平直的唇角刻画出冷酷的睥睨冰漠。几根细细的长辫混着微卷的棕黑长发不羁地垂落肩头,蓝宝石骷髅发饰闪烁着阴冷神秘的幽华冷光,名贵的紫貂毛搭配着繁复的金色蔓枝莲纹立领衣襟,衬得王尊贵威严得犹如降世的天神之子。

  而这个由他从小守护到大的天神之子终于染上了人间的情爱。他虽然面无表情,那双秃鹫般锐利的鹰眸却是一眨不眨地钉在了正和银猊嬉闹的女人身上。眸光灼热,阴鸷贪婪,活像要将那个肉嫩嫩的女奴整个儿吞吃进肚。

  「王,如果再不进去,可就便宜了银猊。」

  他低声提醒道,暗色流光闪过长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床榻上银猊耸动的身体。小猪猡迟钝得什么也没察觉,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银猊下腹伸出的暗红色粗长阳物。说起来银猊追随王也有些年月了,他身为王的贴身亲卫,和银猊相处得也不错,却从来见过银猊和哪头母獒交欢。丢个喂了发情药的娇嫩女奴给它,它张嘴就将人咯嚓咯嚓地咬嚼得只剩下诸如头发之类的残渣。一头正值青春的成年公獒,居然连发情期都没有。害他一度以为它当年被法王救回一条命后,伤了雄性的根本。直到它选中小猪猡为獒奴,看着它不遗余力地为小猪猡蹿前蹿后,他才恍然醒悟它被法王救回后,不是伤了雄性根本,而是开启了野兽蒙昧,忠诚王的同时还像人一样有了圈养喜欢之物的智慧。

  有些好笑地摸摸鼻子,他突然发现自己和银猊居然十分相像。同样都对王献出了永不背叛的忠诚,同样都喜欢上了一个女奴。而这个女奴,恰恰王也喜欢上了。

  经释迦闼修提醒,赞布卓顿也发现了银猊的异常变化。眸色微暗,冷哼一声,跨步踏进内室。

  「银猊,你先出去。」

  冷淡的命令声不大,却如晴空惊雷,让嬉闹的一人一獒瞬间停止了动作,凝固了表情。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须臾,银猊喉间咕哝一声,湿漉粗糙的热舌飞快地在罗朱半张的花瓣圆唇上舔了一口后,身形矫健地跃下床榻。冲赞布卓顿摇摇菊花尾,抬起左后腿,露出紧贴腹部的暗红粗长阳物。

  「记住,没有我的首肯,不得擅自奸淫。」赞布卓顿漠然俯视银猊,顿了顿,唇角忽翘,「不过若是一直忠诚无二,说不定我以后会考虑的。」

  「嗷──」

  银猊目露哀怨,沮丧地低嗥一声,又摇了摇尾巴,留恋地看了床榻一眼,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寝宫。

  当赞布卓顿坐上床榻,将被缛重新盖在罗朱身上时,她已经将脸上的笑容收拾得一干二净。禽兽王对银猊的警告她听得一清二楚,尼玛的禽兽王自己禽兽,竟然还将银猊也想得那么龌龊禽兽。啥叫擅自奸淫?银猊对她这么体贴宠爱,怎么可能像努日笼沟那些吃了药的低等獒犬一样残忍奸淫她?

  第126章:骚动·心动(二)

  罗朱不敢也不想与禽兽王对视,她恭谨地半垂眼眸,规规矩矩地躺着,任由禽兽王打量。巡弋在脸上的视线和以往一样阴鸷冷酷,尖锐森厉,但仔细体会,又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看我。」禽兽王的声音从上方轻轻飘下,低沉浑厚而又冷硬平漠。不发怒时,这嗓音总带着听不出感情的极淡笑意。不过若是谁将这抹笑意当真了,那也意味着站在了死亡的悬崖边。

  你是大爷,忤逆了就只有断肢挖眼拔舌,变成鲜活装饰品的下场,我承受不起。

  对昨晚禽兽王血腥的警告,罗朱不敢有丝毫忘记,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平稳了一下心情后,慢慢抬起堙灭了所有思绪的眼睛,遵照命令朝禽兽王看去。

  浸水黑曜石眼眸失去了璀璨剔透的光芒,失去了娇俏甜腻的爱娇笑容,也失去了深浓的眷恋依赖。它们仿佛挂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布帘,黯淡沈寂,没有半分飞扬的灵灿。唯一的一丝生动是压制在眸子深处的恐惧。以往,他最喜欢的就是折磨凌虐她,看那被压制的恐惧溃堤而出,混合着痛苦席卷整个眼眸,让这双黑多白少的黯寂大眼活起来。

  禽兽王浓黑斜挑的剑眉慢慢拧起,丰润赭红唇瓣轻抿出凌厉冷酷的线条,一双犀利的鹰眸虽然暗不见底,却能让人隐隐察觉到他的不悦。而这份不悦目前似乎正在不断地累积,有逐步加强的趋势。

  奇怪,昨晚他做出的恶心哺喂哪怕让她喉咙里痉挛了一阵又一阵,她也谨记前晚的教训,死憋着没吐出来。他要她摸,她不怕手烂地摸了。他要她舔,她不畏舌烂舔了。他在她身上又啃又咬,又搓又揉,又抓又拧,她丢了女性的羞耻,咬着牙任君蹂躏,换来一身瘀伤和牙印。即使现在躺着不怎么动,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得痛。作为奴隶,她自认没有犯下丝毫忤逆,他对她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等等,莫非是刚才她难逢难遇地轻松下精神,和银猊嬉闹的行为碍了他的眼?这……不至于这么变态吧?连人高兴下也见不得。

  罗朱顶着赞布卓顿越来越尖锐冷鸷的视线,竭力保持着卑微而平淡的沈寂表情。身体僵硬发冷,在被缛中止不住地微微抖颤,心思转来转去地琢磨不停。

  「笑。」轻抿的无情凌厉丰唇突然冷冷吐出一个字。

  她转动的心思倏地停滞,大脑出现了茫然。这是啥抽风命令?

  「笑!」

  禽兽王昨晚的反常明显延续到了现在,这一次的命令充满了不可违逆的威凛。斜挑的剑眉拧得更紧,眉心现出一道浅浅的折纹。鹰眸里除了几分不悦,尽是一片冰冷的森寒。诡异的腥厉杀气从他身周弥散,裹挟着磅礴的残酷霸气沉沉压下。

  果然,她的笑让禽兽王看得极不顺眼!

  罗朱倏然绷紧的心脏急速收缩,寒气从脚底弥漫,像冰凉的毒蛇在四肢百骸中缓慢游走,一寸寸凌迟着她的神经。脸上的肌肉早已僵硬,但禽兽王的命令却不能违背。她努力扯动嘴角,几乎用尽全力才万分勉强地拉出一个笑容,并力图让这笑容凝固在脸上,好给禽兽王瞅清楚她的乖顺。

  一直关注着她举动的鹰眸蓦地半眯,暗光飞蹿,狂潮翻涌,眸底深处潜藏的莫名不悦遽然升华成不知谓的愤怒。眼前暗影忽现,刮起凌厉劲风,割得脸颊生生发疼。在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时,只听一声轰然巨响,眼前禽兽王的脸庞忽地一花一抖,身体陡然往下一沉,不动了。这是多么多么熟悉而刻骨铭心的经历!

  赞布卓顿站在罗朱身侧,双臂自然下垂,像天上神祇般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鹰眸冷酷得好似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

  即使遭遇差点魂飞魄散的突发变故,勉强拉出的笑容仍旧顽强地凝固在脸上。罗朱的大脑在轰然巨响中发生了短暂的死机现象,死鱼般黯淡沈寂的大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继续仰视禽兽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寝宫陷入诡异的寂静中。就在罗朱终于重启大脑,以为自己要和禽兽王对视到地老天荒,以为自己会被凶狞冷酷的眼光凌迟处死时,禽兽王打破了沈寂。

  「笑得真丑。」

  冷硬平漠的声音失去了没有感情的笑意,平铺直叙,干冷冷的,毫无起伏,只鹰眸中浮起几分讥诮和鄙夷。然后,镶嵌了名贵紫貂毛的奢华皮袍下摆在她眼前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弧,随着极富节奏的重闷脚步声逐渐远去。

  罗朱静静地躺在一堆废墟上,纳入眼底的是穹顶上色彩鲜艳厚重的壁画。后背被残床断木咯得很不舒服,但她就是翻不了身,爬不起来。

  此刻,曾绷紧收缩得好像一度停跳的心脏在胸腔剧烈地跳动,僵硬的身体虽然松弛下来,却虚软无力到了极点。毛孔中瞬间涌出大量冷汗,冰凉的身体湿淋淋的,仿佛才从水里捞出来。

  她笑得再丑,也比变态的禽兽漂亮百倍!尼玛的都吓了她一次,为毛还要吓第二次?知不知道人是会被吓死的?她不就笑得难看了点,有必要又拍碎一张床榻吗?即便Y的是地位尊崇的王,也不该仗着国库充盈,如此挥霍浪费国民税收。

  后怕的心悸久久不散,鼻头酸酸的,视野有了淡淡的模糊,她心里居然涌出万千委屈。尼玛的禽兽昨晚上不是才说过喜欢她吗?就算没有几分真心爱意,好歹也该表现出一丁点怜香惜玉吧?她虽然不是国色天香的娇花,至少也是朵柔弱娇嫩的小野花啊。

  突然,一张英武粗犷的狂野脸庞出现在视野中,锐利的暗色长眸里带着惯有的残冷狰狞,唇角勾起的却是不太熟悉的戏谑笑意。

  「小猪猡,王没说错,你笑得还真是丑。」

  释迦闼修蹲在罗朱身侧,打量了她几眼,认真评估道。

  尼玛的才笑得丑!尼玛全家才笑得丑!尼玛祖宗十八代都笑得丑!

  他话音刚落,罗朱已经反射性地在心底狠狠问候了他,他的全家和祖宗十八代。

  在禽兽王能将你万箭穿心碎尸万段的冷酷阴寒目光中,在几乎能让你窒息崩溃发疯发狂的腥厉睥睨霸气中,你给我露个漂亮的笑容来瞧瞧。老子能够拉动僵化的嘴角就不错了,还挑剔个鬼!尼玛的原来禽兽王换折磨花样了,这一招恁狠,恁变态。硬生生地要一个内心充满恐惧的柔弱女人在血腥冷酷的恐怖目光中发笑,想先逼疯她,再弄死她么?她直直盯着他,视野的模糊程度蓦地加重,眼前那张英武粗犷的男人脸庞变得模糊不清,也漏掉了暗色长眸里漫上的无奈宠溺。

  「王走了,欺负我不如王可怕,这双眼睛就开始骂人开始哭了?」释迦闼修好笑地挑了挑眉,伸手扯扯她僵化的面皮,又用掌心揉了揉,轻柔地笑斥道,「你啊,还真是只猪猡。」其实,她不一定笑,只要刚才的黑曜石眸子能像现在一样充满了情绪,变幻万千,王也是不会生气的。寝宫里铺就了那么厚软的地毯,王竟然能走出沉闷的脚步声,其内心的狂躁郁结可想而知。不过,他还是比较能理解小猪猡的痛苦。王,这个初染人间情爱的天神之子,实在不是个懂得谈情说爱的好男人。

  第127章:骚动·心动(三)

  尼玛的才是猪猡!尼玛的全家才是猪猡!尼玛的祖宗十八代都是猪猡!

  罗朱一言不发地瞪着释迦闼修,再次在心底狠狠地从他问候到他的祖宗十八代。花瓣圆唇抿得紧紧的,嘴角微微下扁。眼里的热液终于溢满,从眼眶中滚涌而出,一颗颗,一串串,晶莹剔透,恍若纯净的水晶珠子。

  自从昨天她趴伏在凶兽怀中大哭一场,享受到凶兽罕见的温柔对待后,即使内心深处不断地对自己耳提面命,再三警告,戒心还是在逐渐淡薄。失去了有不如没有的父母,她孑然一身,好不容易碰到扎西朗措一家,才过了半年的温馨时光,就沦为任人凌虐的低贱奴隶。她那找个美丽温馨的地方,不需要有多爱,和一个平凡踏实的男人好好过日子的小小梦想似乎离得越来越远,几乎快要赶上天边的北极星了。遥望梦想,心中忽而坚定,忽而飘忽,甩不掉的淡淡疲倦和孤寂像蜘蛛网般爬满心脏。每当这时,她会选择睡觉,昏天黑地地睡上一觉后,蒙在心上的蛛网就不见了。到底是真的不见了,还是融化成水渗进了心脏,她不想深究,只要知道自己又精神起来就行了。

  释迦闼修的温柔像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洞,让她恐惧不已,让她急切地想逃之夭夭。可是在历经了一个多月的非人折磨凌虐后,在遥遥无期的逃离等待中,在上有一头恐怖禽兽的高压下,这温柔对她而言好比妖娆华美的罂粟。明知一旦沉迷就是万劫不复的剧毒,却还是忍不住想依恋一下。她告诉自己只要享受一点点温柔就行,然而她的内心也深知自己这种想法和那些初次接触毒品的人一般无二,只要一点点,很可能就是赔上所有。

  她矛盾、纠结、犹豫、恐慌、骇怕,最终却抵不住源自灵魂的本能渴求,无法完全抗拒凶兽的温柔。

  柔嫩的花瓣圆唇倔强地抿起,小猪猡内心的忿然与委屈、纠结与挣扎、忐忑与惧怕全部展露在清凌凌莹润润的黑曜石眼眸中。她像一只惊恐的小兽,面对友善的温柔,心底深处渴望着靠近,却又因曾经的伤害而踟蹰不前。

  释迦闼修无声笑叹,伸指轻轻抹去她颊上的眼泪。失去了热度的晶莹液体染湿指腹,让他的心泛起酸酸软软的疼痛。不是很强很多,却像一根细细的丝线深深勒进心脏。粗莽沈厚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软和如棉:「小猪猡,不哭了。」

  他伸臂连人带被缛地一把将她从床榻废墟上抱起来。亲了亲她湿淋淋的面颊,保证道:「欺负你是我不对,我道歉。以后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再不欺负你。」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向一个女人示好道歉,全因他想祛除她的恐惧,让她对他不再害怕。比起她在他怀中尽情地痛哭流泪,他更喜欢她在他怀中放肆地笑,任性地撒娇。不过,他不会告诉小猪猡,他觉得自己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捕获了她,并亲手给她烙下奴印。

  罗朱瞪大迷蒙的泪眼,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傻愣模样。她知道凶兽对她有了喜欢,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因喜欢反常到这种地步。对她举止温柔,言语温和,似是而非地怜爱是一回事,向一个低贱的女奴道歉则又是另一回事。以她对凶兽脾性的了解,他向女奴开口道歉不亚于一个天方夜谭。然而事实又真真切切地摆在眼前,不容置疑。不科学!这……这现象极其不科学啊!

  「欢喜傻了么?」释迦闼修亲暱地用额头顶了顶她的额头,暗色长眸半眯,温软中一片厉光森然,淡淡笑道,「小猪猡别忘了一定要乖乖听话,我才不会欺负你喔。」他抱着她进入寝宫侧面的浴室。

  宫奴早已将温泉热水混着清茶煮过的牛奶注满浸浴的木桶,此刻正在往浴水中倾倒药液,淡乳白的浴水随着搅拌逐渐变成奶褐色。清茶香,奶甜味和淡淡的药香随着升腾的袅袅热气弥漫了浴室的每个角落。

  不受欺负凌虐的代价就是要乖乖地听话。

  禽兽王这样说,凶兽也这样说,这两个男人不愧是拥有共性的牲畜。罗朱委屈纠乱,惊惧恐慌的心慢慢平静冷淡下来,使劲眨去眼中的泪花,悄然吐出一口憋闷了许久的郁气。她能正视并接受自己对凶兽温柔的渴求贪恋,却有些懊恼自己突然露出的脆弱。

  小白牙咬住下唇,沉默垂眸,不打算再理睬释迦闼修。他喜欢说话就让他一个人说去,反正她已经欢喜傻了。她在心底冷笑腹诽。

  释迦闼修此时对罗朱固执执拗的沉默,几乎有些束手无策。若换做以前,他有上百种法子逼她开口,可是现在喜欢了,那些血腥折辱的法子却是一种也用不上。只因他舍不得,再用,心会痛。但小猪猡恐怕是不信这个原因的。

  低头爱怜地亲亲她的发顶,满足而惬意地深嗅一口独属她的乳甜清茶味儿。慢慢拉开被缛,小猪猡身上轻薄的雪绸内衣裤早已被冷汗浸湿,浑身冰冰凉凉的,冷得浸骨。腿间的绸裤上有着一团暗红,显然是经血侧漏浸染的。暗中的血迹像盛放在雪地中的一簇红梅,有种纯洁瑰丽的诱惑。

  眸光微暗,他强迫自己挪开目光。手脚利落地脱去她的上下衣物,扯去经带,紧抱在怀里仔细打量。不出所料,昨天才好了大半的肉嫩身体又布满了瘀伤和牙印,两颗娇俏青涩的蓓蕾红肿渗血,乳晕上是深深的牙印。粉色大腿内侧的娇嫩肌肤也极为可怜,大片的表皮被蹭破,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几块地方是完好无损的,看来王昨晚的力道又失控了。

  粗砺黝黑的大掌疼惜地轻抚失了表皮的粉腿内侧,唇轻轻含住一颗惨遭蹂躏的蓓蕾,用舌小心舔舐。怀里的肉嫩身体瑟缩地颤抖。扭动着想要躲避他的爱抚。小猪猡不是害羞,也不是动情,而是被弄疼了。他立刻吐出口里的蓓蕾,像是捧着宝贝般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进浴桶中。

  他很明白,王今天特许他亲近小猪猡,不仅因为他是王最信任,最贴身的亲卫,还因为他通晓医理,能掌控力道,为小猪猡化瘀疗伤。王目前的心思很好猜,只要他绝对地忠诚,王并不介意将一个卑贱的女奴送给他享用几次。

  即使这个女奴很得王喜欢,但在王的心目中,她也仅仅只是一件可出借可分享的珍贵物品。呃,或许,他最该感谢王初染人间情爱的懵懂。

  第128章:骚动·心动(四)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被释迦闼修放入浴水中后,罗朱没有了昨天的惊惶和骇怕。她现在看得很透彻,在禽兽们的爪牙下,她不管是挣扎还是号叫,所做的一切抗拒都是白费力气。蚂蚁永远撼动不了象腿,唯一的选择只有承受。疼痛也好,羞辱也好,本能情欲也好,咬咬牙,熬过去就好了。

  按摩在身上的滚热粗砺掌心每拂过一寸肌肤,就撩起一片暖融的热烫。身体渐渐暖和起来,疼痛在热烫中慢慢融化,取代的是一阵阵极为舒适的软绵。坐在浴桶中,浴水淹过了她的肩膀,释迦闼修的双掌在奶褐色的浴水中移动,荡漾出一层层浅浅的波浪。

  她低头垂眸凝视着在脖颈前忽高忽低,动荡不休的奶褐浴水。释迦闼修没有像昨天那样将她亲得神智迷离,恍恍惚惚,此刻没在水中的身体能清晰地感觉到大掌的走向和所有的细微动作。

  那双大掌从她的脖颈开始揉按,沿着肩头、胸膛、乳房、腹部、背部、腰部……各个部位,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有条不紊地揉按着。没有邪妄的挑逗,只是认真地揉按,为她舒筋活血,除痛化瘀。

  一条手臂将她的身体在水中侧揽,大掌复上她的后臀,刚在肉嫩滑腻,弹性饱满的臀瓣上按揉了一下,罗朱的唇齿间就泄出一声低低的呻吟。那呻吟里没有情欲的娇媚,含满的是丝丝抽气的痛楚。

  释迦闼修的大掌倏地顿住,利眉轻皱。思忖片刻后,他俯下头,唇贴到罗朱的右耳边,柔声道:「小猪猡,你的臀肉上印满了王的青黑指印,整个儿都肿了,情况比昨天还严重。如不狠狠心将淤血揉散,接下来的日子里别说走路,连睡觉都只能趴着睡。乖,把双腿打开。」另一只揉按小腹的大掌随着他的柔语,顺势往下挪移。

  揉屁股瘀伤和她张开腿有什么关系?因为垫上了软棉经带,这一次她的外阴器官并没有遭到禽兽王的蹂躏,应该不需要他的帮助吧?可是水里的那只火热大掌却不断地在阴阜上抚摸,一根修长粗砺的手指贴着阴阜直往她紧闭的腿缝中挤插厮磨。

  不知是浴水的浸泡熏蒸,还是释迦闼修的揉按活血起了效果,总之,罗朱的双颊和身体一样渐渐暖烫起来。她微微颤抖着,双腿不但没有打开,反倒像是憋尿般夹得更紧,连臀肉都收紧了。阵阵疼痛被牵扯而出,不由拧紧了两道乌黑的秀丽弯眉,咬紧了粉嫩柔润的花瓣下唇。

  「小猪猡,你再不乖乖听话,我就要狠狠欺负你了。」粗莽雄厚的声音暗哑轻柔,染上淡淡的含笑魅狞。

  罗朱但觉股股热气喷进耳心,湿热的柔韧在耳廓上若即若离地舔移,一股痒酥酥麻刺刺的过电颤栗从尾椎升起,喉间竟无意识地溢出了一声极软的哼吟。也恰在她溢出哼吟的同时,在腿缝间温柔挤插厮磨的长指指尖突地勾起,在她的娇嫩花瓣中使劲抠挖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痛迫使喉间的软腻哼吟在中途硬生生地拐弯变调。咬住下唇的嘴蓦地张开,发出「啊」的一声痛叫。

  「小猪猡,乖,把腿打开,我不想欺负你。」男人的声音带着无奈的怜惜笑叹,却好似从幽冥地狱传出,魅惑邪狞,让人森森发寒。

  呵呵,没错,女性羞耻什么的,矜持什么的,对她这个牲畜不如的奴隶来说好比天边浮云,纯粹就是多余的碍事东西,是她执拗拘泥了。她只要乖乖的,照着这些尊贵禽兽的话去做就行了。至于是否遭受欺负,用不着多想,也用不着当真。罗朱低着头咧开一个无声的冷笑,两滴泪飞快地坠进水中,溅起一圈淡淡涟漪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双腿随着动荡的水波,缓缓打开,任由那只大掌肆无忌惮地侵入女性最神秘最娇嫩,也是最宝贵的花谷。

  「这才乖。」释迦闼修含住她的耳朵,低声呢喃,手掌包着娇嫩的花谷,来回摩挲。手指捻着大小两层嫩软花瓣,就着浴水的润滑细细抚摸。直到感觉臂弯中的肉嫩身体松弛下来后,他才轻轻挑开花瓣中菲薄的嫩皮,指腹按着娇俏的花蒂小头,不紧不慢地旋转擦磨起来。

  行经期的身体本就比平时敏感数倍,早在腿间的神秘娇嫩处被男人揉按抚摸时,罗朱的身体就不可收拾地软绵下来。当最敏感的花蒂刚被亵玩侵犯时,几乎立刻便有一股强烈的说不出滋味的电流飞蹿全身。

  「啊……」她低叫一声,身体一震,垂放在身侧的嫩爪子在水中反射性地捉住了释迦闼修晃动的强健手臂。

  「乖。」释迦闼修隔着发辫重重地亲吻她的脸颊,由着她捉掐自己的手臂,手指温柔而怜爱地撩拨着那颗敏感的小花蒂。转眼,小花蒂就充血膨胀得好似婴儿手指般大,一如前番在她昏迷中摸到的那样娇嫩肥美,滑腻可爱。他时而用指尖在花蒂上刮搔,时而细细捏揉,时而戳按揉触,不停地变换着手法,将花蒂刺激得越发硬挺敏感。

  麻翅翅的快意电流从下身密集奔蹿,暖融融的酥麻蔓延整个花谷,不断地累积叠加。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双颊似火烧灼,牙齿已经咬不住哆嗦的唇瓣,娇软的媚声吟哦从花瓣圆唇中断断续续地流出,忽而迷离忽而清醒的神智让罗朱恨不得一头撞向浴桶壁。

  聆听着娇糯媚软的呻吟,感受到肉嫩娇躯不断的颤动,释迦闼修但觉胸口流淌出奇异的愉悦感和满足感。中指伸到距花蒂不远的花穴口,指尖沾染到一缕不属于浴水的黏滑。他低沉一笑,指尖浅浅没入,在花口边的敏感媚肉上旋转抠揉。等肉嫩身体的颤动更加剧烈,娇吟隐隐带泣后,覆盖在臀肉上的大掌才趁着她浮沉迷离在本能的情欲中,快速地揉按起来。

  「小猪猡,我喜欢你呵,你要记得乖乖听话,嗯?」尾音轻俏上扬,含着勾魂的极致性感,额头轻轻厮磨着她的右鬓,「你要像小羊羔一样温顺乖巧,我才舍不得欺负你,才会更加疼爱你……」低哑邪佞的诱哄嗓音越来越魅惑,越来越温柔,不停地在罗朱耳边重复。催眠着她的心智,一点一滴地渗进她的灵魂。

  酥麻的快意如潮般一浪高过一浪,一浪接一浪地拍击着身体,暖融酥麻的小腹和下身逐渐生出了莫名的酥痒饥渴,强烈盼望着一种巅峰极致的来临。罗朱死死抓着身前健壮如铁般坚实的胳膊,圆滑的指甲在上面掐出深深的指甲痕印。低埋的头已在不知不觉间仰了起来,下巴和脖颈间拉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双颊如铺染层层红霞,黑曜石眼眸潋滟水蒙,秀鼻中软腻嘤咛不止,半张的花瓣圆唇嫣红欲滴。

  「要……嗯嗯……要……」

  高耸柔软的胸部朝捉在手中的强壮手臂紧贴过去,蠕虫似的在手臂上来回磨蹭。本是打开的双腿在颤抖中往内收合,夹着腿间的大掌妖媚难耐地扭动,激荡起一波波水浪。

  这一切,无不诱惑着释迦闼修的目光和心神。暗色长眸灼烧出炙烈的火光,凶狠得好似能一口将桶里的肉嫩女人给吞了。

  第129章:骚动·心动(五)

  他一低头,如狼般凶狠贪婪地攫获了那张嫣红的花瓣圆唇。大舌从半开的唇缝间钻进,好似一条疯狂的蟒蛇在嫩滑糯甜的小口中翻搅肆虐,扫荡巡游。

  小猪猡丰圆的嘴儿又柔又嫩,娇怯的小舌头滑软甜蜜,被搅拌出的涎液含着股混了花朵芬芳的乳甜清茶味儿,简直让人吃得欲罢不能。他凶猛而激烈地狂吻着,揽着她后腰臀的手臂越收越紧,按摩在臀瓣上的大掌变成了淫靡而热切的抓揉,手指捻着肿胀如婴指的花蒂快速而激烈地摩擦兜旋。浴桶的奶褐药水剧烈地动荡着,发出汩汩的回旋拍击声。

  没法言喻的酥麻刺激让罗朱无从适应,失神的大眼轻阖,脑中晕晕沉沉,混混沌沌,身体被本能的情欲驱使着,鞭笞着,操控着。双腿在浴水中时合时开,蹬踢扭绞,十根脚趾头难挨地蜷曲起来。双手死死抓着释迦闼修挽起袍袖的光裸手臂,指甲深深陷进黝黑的肌肤。唇虽被男人封住,喉间旖旎迷乱的娇吟却从相贴的唇齿中泄露出来,丝丝缕缕,软软腻腻,听在男人耳中,更是情火大炽。

  释迦闼修在翘臀上抓揉的大掌竟沿着诱惑的臀沟往下移动,藉着浴水的湿润,一根长指毫不留情地往紧闭的菊蕾中戳刺。

  异物的入侵使后庭传出尖锐的裂痛,罗朱的身子骤然往前僵挺,喉间嘶声呜咽,轻阖的迷离眸子猛地张大,充斥情潮的潋滟失神中浮现出娇媚的痛楚。也恰在菊蕾媚肉吃痛使劲收缩时,花蒂上传出可怕的麻翅酥意,下体爆发出强猛的痉挛收缩,白光在大脑中轰然炸开,大股蜜液自身体深处奔涌出来。惊人的快感陡地将她抛进云端,又蓦地将她从头到脚地淹没。坠入情欲快感深渊的她竟失控地一口反咬住在嘴里肆虐的大舌,整个人在水中抽搐地狂颤起来。

  舌尖的疼痛让释迦闼修内心本就在狺狺嗥叫的野兽挣脱禁制,张牙舞爪地狂奔而出。他的喉中迸出一声吼嗥,高大剽悍的身躯竟翻进浴桶中,哗啦一声溅出大片水渍。他把娇嫩得能化成水脂,颤抖得仿若雨中秋叶的肉软女人搂抱入怀,不顾她高潮的万分敏感,越发激狂地亲吻啃噬她,继续使劲撩拨玩弄敏感到极致的花蒂,插进紧窒后庭的长指疯魔般地抽动递送。紧裹手指的后庭媚肉宛如婴儿的小嘴在密密匝匝地吮吸,使他的尾椎骨衍生出冲锋陷阵的销魂错觉。

  「呜呜……呜呜……」罗朱好似一只被巍峨山岳囚禁的小鸟,喉间泣然软吟。身体始终在云端飘摇,在大海沈浮,落不下来,也攀不上去。巨大的过电快慰中夹杂着尖锐的撕裂疼痛,疼痛又刺激着神经,让快慰变得更加惊魂。而过度持久的高潮也让她青涩的身体无法承受,恨不得能立刻死去。

  当他终于放开罗朱的唇后,那憋闷了许久的娇颤哭号顿时冲口而出。

  「啊──啊──不要……不要……啊啊──不要了!」

  伴随着一阵强劲的哆嗦,白光带着彩芒片片闪过,罗朱竟四肢抽搐地晕厥在男人怀中。

  释迦闼修双眸炙暗,仿若燃烧着地狱的火焰。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滑落,粗犷残佞的英武脸庞满布情欲的潮红,神情竟是充满了血腥扭曲的饥渴狰狞。他让晕厥的女人分腿趴坐身上,隔着衣物紧压他胀痛坚挺得几欲炸裂的阳物。大掌扣住她的臀瓣贴着阳物前后摆弄,插进菊蕾的中指配合俏臀的动作出入得更快更猛,浴水中不时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扑溅出来的浴水把浴桶四周的绛红羊绒地毯浸了个透,色泽比起干燥处深浓许多,也暧昧许多。两个被留下伺候的宫奴犹如石雕,一动不动地静静跪伏在浴室墙壁处,额头触地,丝毫不敢抬头观看。

  终于,释迦闼修仰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剽悍的身体绷得好似一张满月弓弩,狰狞扭曲的神情里融进释放的舒爽快意,抽动在女人菊蕾中的长指慢慢停了下来。

  他抽出手指,似铁双臂将女奴紧紧压制在怀中,意犹未尽地揉捏着肉嫩滑腻的软绵身子,紊乱的粗喘逐渐趋于平稳,神情间的快意狰狞也转为清贵仁慈的明澈温和。

  将小巧螓首扳离肩头,凝视着轻阖眼帘,情红未褪的清秀小脸,狭长暗眸弥散出幽幽的清华冷光和微微的明澈暖融,眸底更深处是层层叠叠的温柔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浓烈宠溺。

  「小猪猡,小猪猡……」他反反复复地轻低唤着,指腹怜惜地替她揉散微蹙的眉尖。这次玩弄清醒的小猪猡远比她昏迷时的那次玩弄要有趣尽兴得多,当然,也让自制力极强的他差点彻底崩溃。亲亲她舒展的眉心,抱她出了浴桶,将她平放在软垫上,快速把药膏细细涂抹上每一寸粉红肌肤。被揉搓得红肿的花蒂和不慎撕裂些许的粉嫩后庭也涂抹了不少药膏。

  「小猪猡,对不起,下次我会记着温柔些的。」他有些心疼地在她的臀沟上亲了一记,朝粉艳艳的后庭小花轻轻吹了吹。怕自己又突然失控,赶紧将经带、簇新的绸衣裤给她穿上,最后用被缛裹好。

  「换衣。」冰凉的眸光扫过伏跪在一旁的两个宫奴,淡淡命令道。

  「是,烈队正大人。」

  两个面色惨白的宫奴立即起身,恭谨而恐惧地伺候释迦闼修换下一身湿漉的衣物。才要躬身退开,脆弱的脖子已被他一把捏住。不等她们发出半丝求饶或是惊恐尖叫,铁铸手指似是随意一拧,只听咯嚓一声脆响,两个宫奴脑袋一耷,顿时气绝身亡。

  他松开手,任两具尸体沉重倒地,唇角勾出残厉的狞笑。即使是王最信任最倚赖的贴身亲卫队队正,即使与王之间存在着半君半友的情谊,即使为小猪猡洗浴疗伤是经过了王的允许,他也不该忘形地在浴室中亵玩小猪猡。如果王因此生了嫉妒不快,责罚他是小事,迁怒小猪猡就糟糕了。舍不得小猪猡被王折磨,这两个亲眼目睹了一场亵玩的宫奴就只有死了。

  从软垫上抱起小猪猡,步出浴室,王寝宫中垮塌成废墟的床榻已经被黑旗侍卫替换成新的。寝宫四角都新增了一个从中原购进的,只供侍妃使用的黄铜镶金瑞兽暖炉。掀开铺在床榻上的厚软被缛,里面暖热融融,能一眼瞅见被缛底端放置的三个皮水袋。

  把小猪猡放进被缛里,他坐在床榻边凝看了好一会儿,才重重拍手。

  六名黑旗侍卫鱼贯进入,向释迦闼修行礼后,根本不用吩咐,大步跨进浴室,快手快脚地将一切杂乱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抬着杂物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

  第130章:骚动·心动(六)

  郁结狂躁的王还未回宫,不过估计也差不多快要消气了。回想起王离去时阴郁沈黑的脸色,他不由微微摇头笑了。拎过床榻边上精美的银质镂空莲花暖龛,把小猪猡浸湿了的发辫撩到上面慢慢烘烤。

  王是百年难遇的雄才君主,无论是处理国事政务,还是行军打仗,都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可偏偏被誉为天神之子的他生来便对女人不感兴趣,于情爱之道更是一窍不通,宛如白雪般纯净无垢。眼下虽知晓了自己喜欢小猪猡,却还没有把她当做一个喜欢的女人来看待,只认为她是颇得自己喜欢的奴隶。

  在《古格法典》中,奴隶的价值与一根牛皮绳相等,除了奴役干活外,也是一件供所有权贵任意宰杀,奸淫取乐的低贱东西。而身为古老象雄国的王室后裔,世袭权贵的他玩弄占有一个卑贱宫奴,是再正常再微小不过的事。就算那奴隶受到了王的喜欢,也改变不了卑贱的身份和低下的地位。

  当然,整整二十年的守护绝不是虚假的,他对王的忠诚永远不会更改。不过面对喜欢的女人么,但凡是个顶天立地的博巴男人,怎么着也要排除万难努力争取一个位置才行。

  暗色长眸涌动着明澈温柔的暖光,柔柔地倾洒在清秀可爱的五官上。粗砺黝黑的手指爱怜地抚摸着粉嫩嫩,滑腻腻的脸蛋。真想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管地将她裹进袍子里,不给任何人看。更想将她一口吞进肚子里,让她永远和他融在一起。为什么,对她的喜欢会越来越浓烈?作为一个女人,这头小猪猡不够美丽,不够柔媚,没有热情,连笑也吝啬给予,可他就是对她着了迷。不管先前是否喜欢,从纳木阿村一脚踏上她背脊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看着她声嘶力竭地号哭着熬过烙刑,看着她在小河边咬嚼野草,看着她卑躬屈膝地在光秃秃的牛羊剩骨中寻找活下去的残渣,看着她从暗道口中孱弱不堪地掉下来,一双手臂鲜血淋漓,满是与獒犬殊死搏斗的伤痕。看着她在银猊的爪牙下惊惧抖颤,看着她被王不断地折磨恐吓。那双黑曜石的大眼睛沈寂黯淡,骇恐瑟缩,却总流露出对生的坚定渴望,闪烁着明亮清澈的生动光芒。

  慢慢的,他想靠近她保护她,想把她抱在怀里揉弄捏玩,想把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想看她在他怀中欢笑撒娇,婉转娇泣,这是二十六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欲望。而这欲望,正是喜欢呵。他的喜欢表露得那般明显,让法王一眼看穿。王,多半也看出来了。此刻,他能亲近小猪猡,不就是王对他的笼络和赏赐?

  呵呵,王眼下把小猪猡视为一件喜欢却能割舍出去笼络人心的贵重物品,对她不够霸道,也不够珍惜。这样很好,让他能有机可趁。他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喜欢的女人,已经因为当初的无知而错失了,又怎会再白白浪费掉转瞬即逝的大好机会?

  小猪猡的花瓣圆唇红肿上翘,涂上一层药膏后,更显得莹润诱人。他低头正想赶在王回来之前亲一亲,却冷不丁对上了一双睁开的黑曜石眸子。原来在他思绪恍惚中,小猪猡已经从晕厥中醒过来了。

  「小猪猡,你醒了?」他柔声轻问,嘴角笑意涟涟。

  废话!她要没醒,难道是睁着眼睛梦游?罗朱戒备地盯着他,嘴巴抿得紧紧的,却在心里狠狠吐槽。才一睁眼,就看见这头凶兽一张残佞英武的粗犷面庞带着温柔清贵的笑意,凝视她的暗色长眸氤氲淡淡的朦胧,似在专注地看她,又似透过她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东西。

  身体从脚尖到发丝仍旧沉浸在高潮的绵长余韵中,酥软软的、暖洋洋的,让人舒适慵懒得不想动弹。鼻端嗅到淡淡的熟悉的莲香药膏味儿,被禽兽王折磨出的疼痛已经奇迹般地消失。但她不会忘记,他是怎么羞辱玩弄她的。他……他的手指竟……竟插进了她的后庭!当时她虽沉迷在情欲的快慰中,对那野蛮的撕裂痛感依然感受得一清二楚。后庭现在是不痛了,里面却有一种异物入侵过后,道不明的酸软怪异感。口胡,她的菊花没毁在禽兽王手里,却失守在了凶兽手指下!愤恨之余还有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侮辱避无可避,但至少红红白白的嫩肠子没被拉出来。

  面对她的戒备和沉默,释迦闼修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继续柔声问道:「小猪猡,后面还痛吗?」

  即使罗朱早就下定决心把女性的羞耻自尊什么的抛到九霄云外,但未正式经历男女人事的她被个男人猛然直白问起这种私密感受,菊花反射性地一个紧缩,那脸还是「轰」地绽开了漫天霞晕。她突地回忆起男人火辣的放肆亵玩,自己淫荡的呻吟扭动,脸上灼烫得几乎能煮熟鸡蛋。尼玛的太可耻!太淫乱了!老天怎么不劈死凶兽,震醒她!

  关……关你毛事!她羞恼难堪至极,抖颤着浓密的眼睫躲避凶兽的视线,唇角抿得更紧。里面的牙梆隐隐发痒发酸,恨不得立马变身成银猊,扑过去在男人脸上使劲咬两口。

  「小猪猡,这次是我粗暴了,下次会记着温柔些的。」手指轻点她紧抿的嘴角,欣喜地看到她益加躲闪羞恼的目光,软声宽慰,「你放心,只要你以后像今天这样乖乖听话,我绝不会再弄疼你。」

  尼玛的还想着下次!真当她是个任人亵弄,没有尊严的玩物!士可忍孰不可忍,憋了老久的怨怒羞愤没法子再忍了。罗朱鼓足勇气,色厉内茬地瞪视过去,凶兽暗沉的眸光很软很柔,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件极为珍爱的东西。往日的狰狞血腥,残厉凶煞居然寻不到一丝踪影。

  心脏砰地狂跳一下,怨怒羞愤霎时散成烟云,不知所措的恐慌突然漫卷而来,她竟失去了与他对视的勇气。脑袋极度没用地迅速缩进被缛,惹不起就躲,她不要看到诡异的凶兽!

  被缛外传来低低沉沈的轻笑,她感到有一双坚实强壮的铁臂隔着被缛圈住了自己。接着……接着就这样一直圈搂着她,也不怕闷死她。

  她乖顺地躲在黑暗的被缛中,任由强而有力的手臂包围。凶兽绵长有力的呼吸和滚热的雄性体温似乎透过了厚软的被缛,轻轻萦绕在她的耳边,熨烫着她的肌肤。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她恍惚生出了被珍爱被怜惜的温馨奇诡错觉。

  「烈……烈队正大人。」静默了一会儿,她突兀地低声唤道。

  「嗯。」如果罗朱掀开被子,就会看见释迦闼修咧着一口闪亮的白牙,眉眼间残佞尽消,涂染着浓得化不开的欣悦笑意。啧啧,好现象,小猪猡沈寂凉薄的心变得有些乱了。

  「和我一个地牢的囚犯……」从被缛中透出的低闷声顿了顿,才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全被处死了吗?」

  释迦闼修的嘴角斜着朝右上方扯了扯,笑容顿时变得狰狞邪妄,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二十六个囚犯,除一个在宰杀前逃走,一个诈死负伤跌下悬崖外,其余二十四个全部剁碎了喂进獒犬的肚子。」

  果然是她祸害了人!罗朱在被缛中捏紧拳头,咬咬牙,声音出现了微微的颤抖:「那……那个逃走的囚犯多……多大?」心绷得紧紧的,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是屏息着等待被缛外的回答。

  狭长的暗色眸子里玩味十足,释迦闼修脸上的笑越发邪狞,口吻轻柔得好似春水潺潺:「逃走的是个男孩。」

  「真的?!」被缛猛地扯下,露出一张惊喜中带着忐忑的清秀小脸,两只肉乎乎白嫩嫩的秀美爪子甚至激动地抓住了他垂落的鬓发,急切地追问,「那个男孩穿什么?长什么样?」

  释迦闼修垂眸看了紧抓鬓发的肉爪子两眼,又看看那双惊喜忐忑的黑曜石眼眸,意味不明地冲她深深一笑。抓起她的两只肉爪子塞进被缛里,将背角掖好。也不吊她胃口,淡淡道,「逃走的男孩穿了件破旧的的光板皮袍,长相嘛……没注意看。」看到明亮的黑曜石眼眸黯淡了几分,他才似恍然想起般,又补充道,「对了,那男孩就关押在小猪猡旁边,说不定你看过他的模样。」

  是多吉!只有多吉的牢房才和她相邻!她如蒙大赦地长长舒了一口气,提起的心终于落回原位。多吉逃走了就好,其他的陌生人……她管不了那么多,也生不出什么负罪感。被关进禽兽王地牢的囚犯迟早都要死的,只不过因为她的连累将死亡提前了而已。最多以后有机会给他们烧些纸钱,请几个僧人来超度。

  「看小猪猡的神情,逃走的男孩好像和你关系匪浅。」释迦闼修挑眉好整以暇地说道,「小猪猡,你说我要不要送个人情给你,撤下追剿逃犯的命令?」

  罗朱不语,当做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打了个秀气的呵欠,头往被缛里缩了缩。多吉逃出地牢后,一定会被他家阿兄藏得好好的,她并不担心他会被捉到砍头,也不需要一头凶兽送她人情。咦,奇怪,她好像不怎么怕这头凶兽了?心底还生出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不会被凶兽一刀宰掉的诡异笃定。这……不容她再深想,浓浓的倦意涌上来,忍不住又当着凶兽的面嚣张地打了个呵欠,眼帘变得沉重,慢慢地往下垂落。

  「小猪猡,不许睡,你还没用食。」

  释迦闼修拍拍她的脸蛋,回应他的是均匀轻微的呼吸声。

  他哑然,继而沉沉一笑。这真是受神佛庇护的一天,心里所想的竟然奇迹般地实现了。小猪猡虽然没有对他欢笑,对他撒娇,却开始不怕他了。不过……看着几乎瞬间进入梦乡的女人,暗色眸子里的玩味更浓。

  据狱长回禀,兵士入地牢屠杀囚犯之前,那个极不省心的家伙已经逃出牢房,目前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他潜藏在哪个地方。

  王,你要小心,对小猪猡感兴趣的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第131章:骚动·心动(七)

  刚想到这,寝宫外就传来轻微而沉稳的脚步,接着传来守在宫门外的侍卫向王行礼的声音。

  他立刻从床榻上起身,额头轻触地毯,双掌平放头侧,行下标准的伏跪大礼。

  赞布卓顿进入内室,看到的就是对自己行着大礼的释迦闼修。虽是虔诚恭敬的低伏之态,那颀长矫健的身形却像是狂野桀骜的猛兽,透出狰狞的血腥残佞和一触即发的凶悍力量。

  这个男人是白玛丹增派来的,是古老象雄国的王族后裔。数百年前,在松赞干布还未开创吐蕃盛世时,称霸阿里的就是象雄。要不是出嫁到象雄的松赞干布之妹怨恨象雄王对她寡爱,与兄长里应外合,联手攻破象雄,象雄也不会成为吐蕃盛世的一块垫脚石。

  他的家族当初在穆赤家族争夺古格王权时立下汗马功劳,被恩赐「烈」姓。他甫一出生就该坐享家族的倾城权贵,却以一个侍卫的身份在自己身边足足守护了二十年。他看似粗犷野蛮、凶残嗜杀,实则心细如发,性坚隐忍。作为王家亲卫队黑旗队的队正,其忠诚毋庸置疑。对他二十年的忠诚守护,自己也并不仅仅将他当做一个臣下,很多时候,还视他为友,甚至……为兄。只是最后一点,自己从不泄露半分,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伏跪在地的男人。

  他既然喜欢那个女奴,自己也不是吝啬的君王。虽不能把女奴赏赐给他,却可以让他亲近把玩几次。唇角勾起看不出情绪的笑意,锐利阴鸷的目光淡淡落在释迦闼修的后脑上。烈,你已权势滔天,贵不可言。今后,是心甘情愿地接受施舍继续守护,还是贪心不足地背弃忠诚谋夺王权?床榻上躺着的女奴,是我对你的一次小小试探。如果不幸让我失望了,就别怪我将整个「烈」姓家族连根铲除,彻底毁灭象雄王族的后裔。

  「烈,我说过,除非必要,你无需向我行大礼。」他温言笑道。

  「王对臣下荣宠至极,臣下该行大礼。」释迦闼修肃声道,恭恭敬敬地连磕三下,「多谢王的赏赐。」

  「烈,再大再多的赏赐也比不过你二十年的忠诚守护。」赞布卓顿弯腰伸手去扶,「你若真喜欢这个低贱女奴,可以在王宫里玩弄,只是不能奸淫,也不能带回家去。」

  王,你不觉得你现在说的话很虚伪,很幼稚,也很没身为王者的气概吗?如果我说把这个女奴赏赐给我完全比得过二十年的忠诚守护,你是顺着我的话赏赐下来,还是立马和我翻脸?不能带回家,只能在王宫里玩弄,还不能奸淫。那岂不是隔靴搔痒,怎么玩都玩不尽兴?

  一瞬间,释迦闼修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六岁的小男孩。在一次狩猎中,他捉到了一匹野生宝马,很是喜欢。可作为侍卫,所有虏获的东西都是属于主子的,只好忍痛将宝马献给了王。那时的王仔细看了他两眼后,笑着道:「烈,我知道你也喜欢这匹马,你可以骑着它在王城中转转,但不可以骑出王城外,也不能带回家。」

  彼时他也不过只有九岁,瞅着空闲时,还真骑着马在王城中转了一次又一次。王每得知他骑马转悠时,孩童的小脸上总是露出微微的暖暖的笑,时不时提醒他一句,「记住别骑着我的马出城,也别把我的马带回家喔。」他听后总是爽快地应下,心底却有些不以为然。

  但慢吞吞的转悠怎么抵得过风驰电掣的畅快淋漓?有一次他受不了诱惑地悄悄骑马奔出王城,在城外肆意奔驰了一回。第二天一大早,王带着宫侍给他送来了马的半身。从头到尾,均匀剖开,没有一丁点多余。

  王拉着他的手,冷硬平漠的童音充满了认真:「烈,你守护了我三年,我很想赐给你什么东西。想到你也喜欢我的那匹马,就叫侍卫把马分宰了,我们一人一半。」

  看着满脸认真的王和鲜血淋漓的半边马尸,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守护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王族孩子,而是一个天生的王者。也正是从那一刻起,他才真正将忠诚献给了王,做下了守护王一辈子的决定。

  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今天又一次从王口中听到类似的话语。只是现在的他知道了,王的话既是赏赐,也是警告,或者还可以说是试探。假如他违背了王的话,不知道小猪猡会不会像那匹马一样被均匀地分成两半。他与王,一人一半。

  「臣下谨记王言。」他就着王的搀扶顺势起身。

  赞布卓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却在看到矮桌上丝毫未动的吃食时,迅速敛了笑容,冷声问道:「烈,为什么没喂食猪猡?」

  释迦闼修嘴角一抽。他没听错吧?王的叱责中用了一个「喂」字。难道昨天王喂食过小猪猡?历来尊傲冷酷的王怎么会继亲手喂药后又亲自喂食?!不露痕迹地迅速瞥了眼脸罩寒霜,目露不满的王,他赶紧垂眸恭声答道:「疗伤完后,她已经神思倦怠,一进被缛就睡着了,臣下无法喂食。」他故意把喂字强调出来,果然,王的身体有了极为短暂的滞顿。

  赞布卓顿眯眯眼,隐去眸中的阴霾和冷冽。移身走到床榻边,俯视熟睡的女奴。过了一会儿,才淡漠道:「烈,叫宫侍撤下吃食,重新准备热暖的。」

  「是。」

  释迦闼修弯腰行礼后,轻移脚步,向寝室外走去。撩开门帘的刹那,他侧头看了看依旧站立在床榻边,如巍峨山岳挺拔的不容侵犯的高大尊贵背影,唇角溢散出浅浅的笑意。

  王虽然说了与十几年前类似的话,但王知道么,他对那匹马的态度和对小猪猡的态度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差异,都是颇得他喜欢的一个东西,实质上却截然不同。那匹比奴隶还要值钱千万倍的宝马可从来没睡过王的床榻,盖过王的被缛,得到过王的亲手喂药喂食。落下门帘,他放心地走出寝宫。

  等到宫侍将所有冷却的吃食撤去,赞布卓顿才坐在了床榻边。怒气冲冲地甩袖出寝宫,他直接去了书房,召来几个臣下了解冬季法会和年庆的准备情况。等事务处理完后,胸口的郁结和躁狂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静下心后,他生出些许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看见那头猪猡听话地露出比哭还难看的扭曲僵硬笑容时,心头会像有把火在灼烧,盘旋出莫名的怒气?

  床榻上的猪猡睡得比昨晚安稳,眉心自然舒展。若是细瞧,还能从微翘的花瓣圆唇和浅勾的嘴角边看出一丝娇意。她,在烈的面前可以安睡成这副模样么?眉头不知不觉地轻轻皱起,丰润的唇瓣抿出冷厉的线条,心里又生出几许莫名怒气。

  在银猊面前,她能放肆欢笑撒娇。在烈面前,她能放心安睡。为什么在他面前,她不是抖颤就是哀叫,连昏睡也是一脸痛苦。他就真有那么可怕?手指泄愤地往她额上一戳,光洁饱满的额心顿时现出一团色彩浓重的青红紫印,直接受力的中心处还破了点皮,渗出几缕极细的血丝,在周围白嫩嫩的肌肤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

  他一怔,顿了好半晌,才慢慢收回手,摊开双掌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紧皱的眉宇间融进一抹阴郁。看来他真的要注意好好控制力道了,不过这头猪猡是不是也长得太嫩,太不禁揉捏了?算了,行经期就让她把身体养好些,免得以后承受不住他的占有。

  自行踢掉靴子,他翻身上了床榻,将猪猡连人带被抱在怀中。与那张酣睡的可爱小脸凑近些,女奴清浅的呼吸柔柔地吹拂在面庞上,萦绕鼻端的是混着花儿芬芳的乳甜清茶味儿和淡淡的莲香药味儿,阴郁滞怒的胸口渐渐舒坦下来。

  「猪猡,你是穆赤·赞布卓顿的奴隶。」

  他低语,在她额头上的瘀伤处落下个轻吻。

  第132章:无聊可怜的日子(一)

  十二月十三日至十九日,是古格莲华法王的坐床典礼,也被称为冬季法会。法会过后,就是各项年庆活动,一直会持续到正月十五。

  冬季法会主要在托林寺内外举行。届时,不管是艳阳高照,还是大雪纷扬,古格各地的民众会络绎不绝地赶往寺庙参加法会,甚至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外来者参与法会,热闹非凡。但边境和王城却会加强警戒,对每一个参加法会的人严加盘查,杜绝奸细探子。

  法会已经开始了四天,王宫里装饰一新,四处洋溢着一股欣悦的喜气,连地位最卑贱的下等宫奴也因食物的些微改善而在眉眼间露出了两分喜悦。

  自从知道古格的佛苯教和萨迦派一样也有冬季法会后,罗朱的心就一直抓挠得厉害。在现代,她没机会亲眼观看萨迦派举行一年一度传承了千年的冬季大黑天法会,仅能从消息报导和图片上感受法会的庄严盛大和神秘威穆。古格的冬季法会和萨迦派的冬季法会时间不一致,但考虑到这是个历史变轨了时空,她淡定地表示理解和接受。

  好想亲眼去托林寺看看法会啊!好想亲眼瞧瞧那个倍受古格民众爱戴信仰的莲华法王啊!对了,托林寺她在现代只看过凄怆的残垣断壁,不知道这时候的寺庙会是一番怎样的恢宏?啊啊,她明明不是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为毛会这么心痒难挨?都怪身上四分之一的藏族血统,害她自懂事起就对屋脊高原的自然和文化入神着迷。

  她在禽兽王宽大的床榻上郁卒地滚来滚去,还是滚不掉一身的心痒。做为奴隶,是没资格也不可能出宫前往托林寺观看法会的。

  因为受了寒凉,这一次的行经不但疼得厉害,而且血量多,时间长,足足拖延了十天还没彻底干净。即使经期的伙食优良许多,苍白的脸蛋仍然透出了一层贫血的青色,看起来有些!人。

  禽兽王真的换方式折磨她了。原来是一天到晚要她跪在地上伺候,现在是一天到晚把她囚禁在床上不准下地;原来让她和獒犬混一块儿睡地上守夜,现在夜夜都把她抱在怀里当降温用品使用;原来爱扒光她的衣物,像禽兽般野蛮凶残地将她玩弄得痛苦不堪,现在像个谨守清规的性冷淡兼阳痿患者;原来三不五时地当着她的面宰人施刑,竭尽所能地恐吓她,现在一天三顿全部用嘴哺喂,口水连连地恶心她。身为王,他不用一直守在法会现场吗?为毛有那么多空闲时间赶回来专程喂她吃东西?

  她知道这一切改变都是因为禽兽王对她有了喜欢,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极度厌恶这份喜欢。她从来没有在这份喜欢中安心过,相反,心底深处始终潜伏着一头名叫惶恐的小兽。随着时间的流逝越长越大,让她止不住地焦躁。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头猪,在猪圈中喂养肥了,就会被拉出去宰杀。临近古格年关,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驻扎在寝宫里的新一批宫侍除了小心谨慎地伺候她,必要时吐出几个单音节词外,便眼观鼻、鼻观心,面色淡然柔和地随时处于石雕状态。对于她们恭谨到冷漠的行为,她给予充分的理解。要说古格王宫中最高危的工作是什么,无疑是贴身伺候禽兽王。看起来荣耀非常,实则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更换频率快得惊人。所以她再无聊无趣也没去撩拨这些可怜的宫侍,就怕一个不慎连累了她们的性命。

  四天前,还有银猊和雪豹作陪。偶尔凶兽也会晃进来探视她,和她聊聊天,瞅准时机顺道调戏轻薄她一下。但法会开始后,银猊和雪豹要扮作神兽全程参与法会,释迦闼修也要领兵在王城中日以继夜地巡查调度,全都忙得不可开交,没空来搭理她。而唯一有空搭理她的,就是她最怕见到的禽兽王。

  所以这几天罗朱过得很无聊,很悲惨,很忐忑,很恶心,很憋怨,有时竟自虐地怀念起以前被凶狠折磨,与银猊相依为命的凄惨日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天天被迫窝在床上的米虫生活也不是那么好过的。每当她试图往地毯上探下脚时,那些美丽的石雕宫侍就会立刻上前阻止,将她下床遛跶的美好愿望残忍扼杀。

  「啊──啊──啊──」

  她蠕动四肢,闭眼抱着厚软的羊绒被缛一边低低哀嚎,一边继续郁卒地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如今的寝宫四角摆了四个暖炉,室内谈不上温暖如春,至少也有十四五度,穿厚点还能勉强应付。

  门帘被宫侍撩开后,赞布卓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百无聊赖的懒驴打滚画面。威严锐利的阴鸷眸光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悄悄柔了些。眼见猪猡越滚越上瘾,竟一不小心朝床榻边滚去,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在她落床的瞬间,及时将她接入怀中。

  身体被熟悉的坚实臂膀搂住,浸冷的寒气扑卷袭来,罗朱被惊冻得一个哆嗦,连忙张开眼。禽兽王深刻凌厉的古铜色面庞跃入眼帘,暗褐色鹰眸牢牢锁在她脸上,阴鸷的眼神中蕴含着犀利的威严冷光,唇角似笑非笑,浑身衣物都透着风雪的冷寒气息。

  「王……王……回来了……」她反射性地抱紧怀里的被缛,挣扎着从禽兽王怀里迅速爬出,蜷缩到床榻一角,结结巴巴地招呼道。

  「嗯。」

  赞布卓顿淡淡睇了她一眼,起身伸展双臂。几个宫侍立刻簇拥上前,替他脱去浸染了寒气的虎毛玄色金龙纹织锦盖皮袍和黏雪的高筒牛皮靴,换上一件干燥温暖的水獭毛湛蓝色织锦盖皮袍及一双羊绒软履鞋。

  数个宫奴捧着各类物什躬身进入,不一会儿,矮桌上便摆出一干热气腾腾的丰盛吃食。而这时,赞布卓顿也在宫侍的伺候下,用热水净了手脸。

  他坐上床榻,对蜷缩在床榻里角的罗朱招招手,「过来,猪猡。」冷冷硬硬,平平漠漠的声音照例含着几分听不出感情的笑意。

  罗朱半垂脑袋,沉默不动。尼玛的又到了恶心巴拉的喂食时间,她可不可以暂时变成石雕啊!

  「过来,猪猡。」第二次呼唤沉了些,带着肃杀的森冷。

  她咬住唇,左右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不得不屈服在恶势力之下,裹着被缛慢吞吞地爬了过去。根据以往的经验,同一个命令,禽兽王对她连说两次就是极限。如果她顽固不化地抗令,他会直接动手把她抓过去,惩罚性地啃咬她的嘴巴。当他放开她后,她的唇舌通常都是又肿又涨,又麻又痛,皮破血流,吃起东西来痛苦万分。

  好女不和禽兽斗!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在屋簷下,她只有选择退步。幸好,长在脖子上的不是一颗高贵骄傲、气节飘扬的英雄头颅,而是一颗能屈能伸,能抬能低,识时务为俊杰的平常头颅。

  第133章:无聊可怜的日子(二)

  不等罗朱爬近,赞布卓顿已经不耐烦地伸出手臂。大掌钳住她的右上臂,轻轻一提,就将她整个身子拽进了怀中。

  禽兽王的怀抱没有了先前冻人的浸冷寒气,温温暖暖的仿若博大的海洋,厚厚实实的好似雄伟的山岳,足可令每个女人安心沉溺。然而罗朱却发出惊恐的大叫:「我听话了!」话音未落,她已快速抬手捂住嘴巴,在这个温暖坚实,宽阔雄健的胸怀中使劲挣扎,奋力想要逃脱男人的桎梏。

  「嗯,我知道。」赞布卓顿沉沉哼应。下巴抵着小巧螓首的乌黑发顶,双臂略略收紧,任由怀里的小兽翻腾挣扎,他自岿然不动。

  横在肩头和腰间的两条手臂强健有力,犹如铁铸,无论怎么折腾扳扭都是白费力气。不一会儿,罗朱就累得气喘吁吁,四肢乏力了。捂嘴的手早在挣扎中放下,正无力地挂在环过前胸的铁臂上休息。

  「累了?」一股热暖吹拂右耳,低沉浑厚的冷硬平漠里有着淡淡的调笑,还似含着微微的纵容,「真是头可爱的猪猡。」

  尼玛的才是猪猡!罗朱竭力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吸气吐气,吐气吸气,急促的喘息逐渐平缓,心中却涌起无奈到极点的沮丧。又是这样,她好歹也是从打架斗殴中成长起来的,且有规划地进行了三年多的体能锻炼,为毛和禽兽王比起来,她柔弱得像条软趴趴的虫子,而他则强悍得像高耸耸的珠穆朗玛峰?难道这就是普通人类和禽兽之王的距离差?口胡,哪怕珠峰是世界第一高,最终还不是被人类一次又一次地踩在了脚下,她不信就没有缩小差距的一天。

  瘫软在禽兽王怀中,理顺了呼吸,又做了一通自我安慰的心理调适后,她无言地开始沉默。不就是啃咬个小嘴舌头么,不就是嘴唇肿胀麻痛外加擦破一层皮出点血么,不就是每吞食一口就像刀子在刮皮肉么。反正啥淫乱啥痛苦都经历过了,就舍了一身肉由着你剐,尼玛的总不至于将老子凌虐致死吧?

  「猪猡累得连话也没力气说了?」暖热的男性魅息轻轻吹进耳心,赞布卓顿坏心地看见被逗弄的薄脆白嫩耳朵蔓延出朱色的红。他叼住红嫩的耳廓,轻轻啮咬,慢慢舔舐,毫无意外地感觉到了怀里躯体的瑟缩,「乖猪,我喂你吃食。」

  即使已经横了一条心,罗朱闻听此话还是禁不住颤了颤,秀丽的弯眉打出老大两个死结。眼见着一块烤熟的牛肉被送进禽兽王的口中,她心慌而厌恶地别开脸。

  俄尔,下巴被修长的古铜色手指捏住,轻轻扳了回来。眼前光线一暗,雄性的暖热气息从上而下地扑来。在唇被封住的刹那,她习惯性地闭上了眼睛,唇顺着强横的顶弄力道缓缓张开。

  肉糜混着唾液黏答答地被吐进口中,一条柔韧的大舌也趁势钻进。一边将糜烂的食物抵进她的喉咙,一边在她嘴里游走,缠着她的舌头吸吮嬉戏。

  胃部一阵抽搐,她强忍恶心,一动不动地随禽兽王肆意哺喂戏耍。不时还要屏住呼吸,避免将禽兽王呼出的热暖气息吸入过多,乱了心神。不幸中的万幸是禽兽王身上虽然带着淡淡的腥膻味儿,嘴里却除了食物的味道外,没有半分额外口臭。不然她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像牛一样反刍出吞下的食物残渣,再原封不动地吐回禽兽口中。呃,打住,简直越想越反胃。她还是暂时冻结脑神经,把大脑放空才能好过点。

  一次哺喂就是一个亲吻。直到将最后的虫草渣滓全部喂进猪猡喉中,又把她的嘴里里外外全部舔舐了数遍后,赞布卓顿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唇。

  怀里的小猪猡眸光迷茫失神,苍白泛青的脸蛋染上一层薄薄的粉晕,半张的花瓣圆唇嫣红丰美,晶莹润泽,粉红小舌隐约可见。两边嘴角都挂着一道湿漉的银丝,圆巧的粉嫩下巴被流溢出的涎液濡湿了一大片,散发出娇媚纯净的诱惑,牵引着他的视线。

  「乖猪,吃饱了么?」赞布卓顿揽着她的肩,低头轻问。暗哑的声音少了几分冷硬平漠,多了几分磁性魅惑,鹰眸中跳跃着沈暗炙热的火苗。揽在女奴腰间的手臂动了动,大掌隔着衣物复上微凸的肉软小肚子,打着圈地抚摸。他越来越喜欢喂食猪猡,不但喜欢喂食过程中的那种甜蜜香软,还喜欢喂食完后,充盈在胸膛中的无比舒适的满足快意。不管是甜蜜香软的旖旎,还是舒适的满足快意,都让他沉迷得有些不可自拔。

  罗朱眨眨眼,放空冻结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小小的舌尖无意识地探出,舔了舔上唇,又舔了舔下唇。怪哉,不痛,也没破皮。虽然强行停止了思维运转,但她还是恍恍惚惚地感觉到禽兽王没有像以往那样施虐似的啃咬撕扯,哺喂的动作和对唇舌的亲舔吸吮都很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冷不丁就会损坏的易碎品。嗯……能得到这种良好待遇,估计是因为这一次禽兽王比较满意她的听话。

  赞布卓顿看到小小一点粉红舌尖像是一尾俏皮的吃食小鱼,小心谨慎地舔过微翘的嫣红上唇,又舔过丰美的嫣红下唇。最后在齿间呆怔地顿了顿,弹出一声轻啧后缩回了原位,嫣红的花瓣圆唇也随之闭合。心脏突地蹿过一阵强劲的悸动,浑身瞬间腾出浓浓的燥热。喉结情难自禁地上下滚动数次,每一块肌肉都如拉开的弓绷得紧紧的。

  「乖猪,告诉我,你吃饱了吗?」他侧头重复问道,炙烫的唇几乎含住她的耳朵。在肉嫩小腹上抚摸的大掌加重了些微力道,让她的肉弹挺翘的臀瓣尽量往自己下身处贴压。

  耳朵痒酥酥的,身体被炙烫熨得一麻,差点失声惊叫起来,回醒的神智这才察觉到抚摸在小腹上的大掌。罗朱赶紧手忙脚乱地抓住禽兽的大爪子,不准它再摸下去,口里慌不迭地嚷道:「吃饱了!吃饱了!」尼玛的吃饱了撑的!谁准你个禽兽乱摸我肚子,不知道刚吃完饭就摸肚子会摸成消不下的死肚子么?老子的肚子够有肉了,不需要你个禽兽再助一臂之力。

  怨念腹诽中,身体下意识地往后撤移,却在碰触到某根坚硬的东西时,又倏地往前弹移。发情了,发情了!尼玛的禽兽发情了!这十天来他不是一直处于性冷感兼间歇性阳痿的情欲休眠期么?为毛会在今天突然发情?!

  想到他一发情,她就要被迫用嘴舔他的禽兽根,喉咙不由一阵紧接一阵地痉挛。再想到还会被扒光衣服,蹂躏得伤痕累累,全身烧痛,一颗心更是惊惧到了极点。

  第134章:无聊可怜的日子(三)

  「乖猪。」赞布卓顿哑声低唤,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左掌扣住她的后脑就吻了上去。

  这一次的吻与喂食的吻迥然不同,显得疯狂而炙烫,凶肆而贪婪。柔韧大舌以着不容违逆的力量在糯甜的嘴里游走翻搅,舔过玉白的贝齿和柔滑的黏膜,缠着她的香软小舌使劲扭绞吸吮,汲取着源源不断的芬芳蜜汁。

  罗朱被狂风骤雨般暴烈的吻亲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无助地任由禽兽的舌头在嘴里肆虐。唇舌被吸吮得隐隐作痛,心里明明是抗拒的,却又矛盾地在疼痛中生出酥酥麻意,抗拒中萦绕淡淡渴求。整个身体转眼就软成了一汪绵柔的春水,一堆无骨的嫩肉。黑曜石大眼逐渐迷离起来,不是强迫的放空茫然,而是真正的被情欲浸染的迷离,潋滟的情潮水雾氤氲而起,迷迷蒙蒙又粼粼闪烁,煞是媚人。

  赞布卓顿拥着她侧躺床榻,唇舌一刻也不曾离开柔嫩的花瓣圆唇。一条强健修长的笔直大腿强行挤进女奴双腿间,没有扣住女人后脑的大掌在肉嫩的身躯上四处摸捏,撩起她的衣袍,解开绸裤的束带,大手从松垮的裤腰间探入,滚热粗砺的掌心包住光洁可爱的阴阜眷爱地揉搓转圈。手指还轻轻挑开经带的边缘,从缝隙处插进去轻抚娇嫩细致到极点的花瓣。

  酥软软的晕乎中罗朱依然察觉到禽兽王邪恶的亵玩,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夹紧双腿,却被禽兽王搁置在腿间的大腿阻碍了。腰间一痛,小腹微凉,系好的经带竟被一把扯去,连带着里裤也被扯到了大腿根处。滚烫宽大的厚实粗砺掌心直接包覆在她的大小花瓣上轻轻地握揉旋按,烫得她浑身一个哆嗦,下身飞蹿出一丝难以言明的酥麻快慰。

  不要!不要!

  她喉间呜呜出声,既恐惧禽兽王的蹂躏,又害怕身体本能的情欲反应。两脚不断地蹬踢着,双手也在禽兽王坚实的胸膛上用力推拒。

  罗朱的使劲挣扎对赞布卓顿来说挠痒痒都嫌轻了。他由着她在他身上蹬踢推拒,依旧我行我素地缠吻着落进口中嫩肉。大手在女性最神秘诱惑的地方极尽所能地摸揉,调情的动作虽不太娴熟却足够淫肆。而从罗朱潋滟迷离的眼神,瑰丽娇媚的潮红双颊,以及偶尔由唇齿间泄出的媚软哼吟也可知他的力道放轻了很多很多。

  身体软绵得几乎不像是自己的,麻麻的滚烫酥意从下身沿着尾椎,顺着背脊直直爬进大脑,与扣在后脑上的大掌的火热灼烧成一片,烧得脑子迷迷瞪瞪。在不知不觉中,罗朱两条肉嫩的腿儿已不再抗拒地蹬踢,而像没有餍足似的缠着禽兽王的腿不停磨蹭。高耸的胸一个劲儿地直往他的胸膛上贴挤,两手也移到了强壮的后颈处,娇腻地揽着,主动地迎合禽兽王火辣粗蛮的亲吻。

  她的情欲本能反应将赞布卓顿的欲火撩拨得越发高涨,喉间低吼一声,鹰眸暗色红光隐隐,仿若饥饿的秃鹫般叼着她的唇舌就是一顿狠撕狂啄。揉弄花瓣的大掌往下摸移,粗长的中指失控地往紧闭的花穴里刺插。

  即使有了一定的濡湿,突然入侵的异物依然给从未被肆意开发过的花穴带来了尖锐的疼痛,也将神智晕乎乎迷茫茫的罗朱痛醒。花径里的媚肉极度不适地压迫推挤着侵占进来的长指,两两交缠的唇齿缝隙间泄出一声低闷娇软的痛叫,半阖的迷离潋滟黑眸倏地张开,绵软的身体刹那紧绷。揽在禽兽王后颈的嫩爪子几乎立刻揪紧了他的头发,狠狠往下抓扯,整齐坚固的小糯米牙也发横地朝正舔弄着上颚的柔韧大舌咬了一口。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在刹那之间,完全没有经过罗朱的大脑衡量,只是最隐秘最羞耻最娇嫩最青涩的地方被弄痛后,在神智初醒懵懂下,身体细胞率先作出的最本能的防卫反应。这样敏锐快捷的防卫本能与罗朱有规划地进行了三年多的体能锻炼,与她从打架斗殴中成长起来的环境密切相连。

  当禽兽王像被点中穴道般忽地停止了所有的亵玩动作时,罗朱呼吸着逐渐变冷变凌厉的气息,心颤抖地凉了,身体僵硬成了石头。

  禽兽王的唇依然与她的唇紧密相贴,柔韧有力的大舌依然躺在她的两排牙齿中间,淡淡的腥甜味儿在口中弥散。她的十指紧紧抓缠着他数根断掉的微卷长发,他的大掌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微微出现收紧的趋势。他粗硬的长指嵌在她的花径中,她的花径因为惊惧而不受控制地死命收缩推挤。

  阴森的沈寂在寝宫里蔓延,死亡的腥煞层层叠叠地从禽兽王的身上溢散出来,骇恐漫上水润晶莹的黑曜石大眼,罗朱僵硬如石的身体轻轻颤栗起来。

  一股黏热恰在此时从小腹深处涌出,由花房流入花径,穿过处膜的月牙孔洞,浇淋在粗砺的指尖上,让僵直的长指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骇恐没有彻底吞噬罗朱的理智,她福至心灵地皱起眉,喉间发出痛苦呜咽,十指僵硬地放开禽兽王的头发,迅速按压上自己的小腹。

  凝固森寂的赞布卓顿终于动了动,唇舌离开了罗朱的嘴巴。抽出侵入紧窒娇嫩花径的手指,举到眼前看了看。从指尖到第一个指节全部裹染了一层腥甜的殷红,缕缕血丝清晰可见。而罗朱则在他抽出手指的一瞬间,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

  「经血还没有结束?」

  么指与中指合拢,轻搓指上的黏滑殷红。他抬眼睇向身旁的女奴,冷冷淡淡地问道,讳如莫深的阴霾取代了鹰眸中的灼烫红光。

  罗朱没有回答,却将双腿蜷得更紧,肉爪子死死按住小腹,小白牙紧咬下唇,秀丽的眉峰蹙得死紧,一副痛苦难当的模样。松垮凌乱的雪白绸裤上沾染了两朵新鲜的红梅,艳丽夺目。

  「肚子又痛了?」冷淡的声音有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变化。

  罗朱还是没有回答,浓密卷翘的眼睫垂落,盖住了大眼里的所有情绪。牙齿把下唇咬得泛白,脸上的潮红消褪得一干二净。不是因为肚子痛,而是源自铤而走险的忐忑和面临死亡的恐惧。绝不能让禽兽王看到她眼睛里的紧张和心虚,绝不能让他发现她在装疼欺骗他。

  他紧紧盯着垂眸咬唇,满脸痛楚的女奴。好一会儿,才慢慢收敛了满身的腥煞。伸臂扯过床榻边的被缛盖在两人身上,扣着女奴后脑的大掌稍稍用力,将她压入怀中。拉直她的腿夹在双腿中,扯开她搁在肚腹的嫩肉爪子,热暖的大掌复上软嫩滑腻如奶酪的微凸小腹,不轻不重地揉按起来。

  「猪猡,下不为例。」他把她的头按在颈窝处,在她耳边阴鸷地沉声道。

  罗朱柔顺而沉默地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肉嫩嫩冰凉凉的身体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渐渐停止了颤抖。暖热的大掌在并不疼痛的小腹上耐心地揉按着,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一团团暖暖的热气熨烫进小腹,让人感到十分舒适。

  「法会最后一天是跳神,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就带你去托林寺瞅瞅热闹。」

  扣住她后脑的大掌轻轻地摩挲,有着与阴沉冷硬的淡漠声背道而驰的温柔。

  几丝异常灼烫的热流渗进身体深处,仿佛融化了什么东西。罗朱的眼眶忽然莫名其妙地发涨,悄悄落下两滴泪珠。

  第135章:冬季法会(一)

  当古格还沉浸在漆黑冰寒的世界中时,一声声雄浑悠长的法号就已经响起,宣告着冬季法会最后一天跳神的开始。古格民众们听闻着法号,早早地起床梳洗,转经念佛,做好前往托林寺的所有准备。

  不知是不是神佛对古格的恩赐,当天光泛白时,呼啸了好几天的强劲雪风停止了。东边天际印染着一层淡淡的胭脂红,转眼间,浅淡胭脂变为朱橙。清晨第一缕阳光首先洒落在山顶的古格夏宫上,然后慢慢铺满整座山峰。满世界厚重清冷的积雪像铺着蒙蒙金粉,看起来居然也有了几分暖意。这一天,竟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不过罗朱并没有站在古格山顶上欣赏这罕见的日出。此刻,她正身处象泉河谷里,夹杂在众多博巴人中间,穿行在长达数百米的百余座佛塔中。阳光斜斜地倾照在犹如粉妆玉砌的高耸佛塔上,佛塔仿佛散发出一圈淡淡的金黄光芒,充满了圣洁和庄穆。五彩的经幡挂在塔身上,撒在积雪上,好似盛开在纯白冬天的彩色鲜花。

  在这里的博巴人有的双手合十,向佛塔祈祷行礼;有的不畏冰雪严寒,伏身磕下一个又一个长头;有的手摇转经筒,口里念念有词,绕着佛塔转圈。无论男女老少,几乎人人脸上都流露出一种虔诚的端严肃穆,每一双眼睛闪耀出的都是不可动摇的坚定信仰,震撼着心灵,冲击着灵魂。

  如果有相机,罗朱会毫不犹豫地将这副画面永远定格下来。现代象泉河谷中的百座佛塔早就颓败不堪,荒凉凄冷。而现在,当她回溯时空后,终于亲眼目睹了它们的辉煌与荣耀。

  「猪猡,你该回到王身边了。」

  震撼激动中,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极煞风景和心情的轻低提醒声。

  罗朱悻悻回首看去,身后是两个平民装扮的剽悍侍卫。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两个侍卫已经和她打过数次交道了。抓她进地牢,抓她出地牢,又三不五时地驻守在禽兽王的寝宫门口,想不眼熟都难。

  「知道了。」她恹恹应道,提起脚,步履迟缓地往河谷极不起眼的一隅走去。禽兽王会带她这个奴隶出宫观摩法会的跳神,能应了她的乞求先带她来看河谷佛塔就已经是莫大的奇迹和恩宠了。做人要懂得知足,虽然禽兽王因为喜欢,对她比较容忍。但禽兽毛总要顺着抹才讨喜,若老是逆着抹,才真的是吃饱了撑的──自讨苦吃!

  好吧,河谷佛塔已经见识过了,接下来也该启程去看看托林寺和梦寐以求的宗教乐舞。沮丧的情绪旋而又昂扬起来,踏在厚雪中的步子在艰难中带上了一丝轻快和兴奋。

  阿里不愧是屋脊高原中的屋脊,冷就不提了,这满地的积雪才叫一个厚软。随意一脚,都能陷进雪里半尺多深。幸亏她穿的是一双齐到膝盖的高筒羊绒皮靴,真资格的皮毛一体,感觉比澳洲原版雪地靴还厚实。

  在两名侍卫的协助下,当她终于连扑带滚地挪到软辇边时,已经累得吐舌头喘粗气了。袅袅白烟不断地从嘴里喷出,瞬间融进了浸骨的严寒中。

  多吉没说错,她这么个弱女子如果在冬季独自逃亡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低氧低压,零下二十几度的酷寒,泥足深陷的积雪,荒芜银白的雪原,每一个自然条件都是无比的恶劣。想到这,罗朱忍不住又朝河谷佛塔前的博巴人群看了一眼。这些雪域高原的子民,从远古时代就与恶劣的自然做着搏斗,在严酷的环境中生息繁衍,怎能不让人心存敬意?

  这时,厚实的羊绒帘子掀开,一条健臂伸出,钳住她的肩膀轻轻一提,便将她拽上软辇。整个人裹挟着凛冽的寒气,闷头栽进一个温暖宽阔的坚实怀抱。

  「怎么将帽子和羊绒手套取了?」

  冷硬平漠的轻斥刚刚落下,她还来不及做出回应,披在身上的狐毛大氅已被迅速解下。眼前光线微暗,禽兽王敞开皮袍,把她紧紧裹进怀中。

  一直在外面冻着,身躯冷得麻木,又加上心情激动振奋,一时还不觉得难受。当被裹进禽兽王暖热的皮袍中时,才恍然察觉自己的身体有多冷,多难受。她本能地往禽兽王的胸膛上蜷缩紧靠,汲取着源源不绝的热气。

  赞布卓顿垂眸看着紧蜷在袍子里取暖的女奴,心里的不悦淡了些。他将手伸进袍子里,握住她一双冷凉如冰的肉爪子揉搓着,神色冷漠地重复斥责道:「谁准你取下帽子,脱了羊绒手套的。」

  厚实有力的大掌将她的两只冰冻肉爪包覆得严严实实,热烫得好像暖炉,长满薄茧的粗砺掌心将肌肤擦得微微泛疼,却又有种酥酥的惬意。

  「别人都脱了帽子和手套。」罗朱轻声解释道。脱帽脱手套是向神佛表达的一种敬意,她虽然不信宗教,但众人皆脱你不脱,岂不是鹤立鸡群?她自认没有特立独行的精神。平凡寻常,不招人注意,大众化才是她最好的生活方式。

  「你不是博巴人,也没有信奉神佛。」赞布卓顿冷声指出,搓热了她的肉爪子,又隔着厚重的衣袍在她的身上揉搓起来,「难道你想在下一次行经时继续腹痛如绞?」

  罗朱听得一怔,诧异地对上禽兽王冷厉阴鸷的视线。只过了几秒便败下阵来,呐呐道:「不……不想。」口胡,听禽兽王的语气,他好像……好像了解了女人受寒凉后会影响行经这一高深知识。是凶兽给他普及的,还是他下功夫自学的?她是不是可以暗喜以后不会睡地板了?

  「那就乖乖给我戴好。再擅自脱下,立刻带你回宫。」赞布卓顿森冷的口气不变。

  「嗯。」罗朱果真乖乖地应声,一动不动地由着禽兽王搓揉驱寒。不是她真像羊羔般乖巧温顺,而是在禽兽王面前,她根本就不需要有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因为就算有了,那也是白有,纯属浪费表情。

  话说回来,自那天傍晚喂食时由于大脑神经一时迟滞,导致防卫细胞擅自做主,对禽兽王又抓又咬,最终却因她的急中生智而有惊无险后,她好像……就不是很惧怕禽兽王了。呃,准确地说她其实还是很怕禽兽王,但这份害怕没以前强烈了,至少她面对着他不再是见了猫的老鼠。

  禽兽王真的喜欢她,这是那一晚得出的结论。她不知道禽兽王者的喜欢会持续多久,但她内心却由原本惊骇的惶恐转成了唏嘘庆幸。从禽兽王的种种表现来看,目前他对她的这份喜欢可以说是她唯一的保命符。她不能轻易地打碎这份喜欢,不能将自己再度置于以往朝夕不保的境地中。那种地狱般的煎熬日子,一回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感觉到怀里女奴的寒气基本散去后,赞布卓顿才住了手。理了理她颊边缀着银镂红珊瑚的乌黑细辫,滚热的大掌熨帖上白嫩细滑的脸蛋。

  女奴的脸蛋还是有些冷凉。今日,她的经血终于彻底止住了。哺喂了十几天的虫草茶,脸蛋的色泽依旧是青白色,好似大病初愈。有根针在心窝上轻轻地扎着,刺刺地痛。他暗暗有些后悔以往将她折磨得太过头了。

  小腹停痛了五六天,怎么又会突然剧痛起来?第二天,他担心她突然恶化的行经境况,不着痕迹地询问了一个专门给王宫妃子和侍女治病的大夫。然后,也洞悉了她胆大包天的拙劣欺骗。

  区区一个卑贱的奴隶,竟敢装痛欺骗愚弄他穆赤·赞布卓顿!暴怒之下,他恨不得将她活活撕成碎片。等他气急败坏地冲进寝宫,却看见她正窝在被缛里熟睡。

  白嫩嫩的肉爪子虚握成拳,慵倦地搁在腮边。弯弯的新月黑眉难得没有蹙起,唇角轻勾,凝含浅浅的宁馨,微翘的花瓣上唇粉润润的,像是在邀人亲吻。这个女奴睡得很熟,也睡得很安稳,唯一破坏这份美好的是她白中透青的脸色。

  撕裂的暴怒渐渐褪去,一股酸软涌上胸口,他忽然忆起了昨晚她在冒犯他之后露出的骇恐眼神,冷硬的心倏地蹿起一阵悸痛。俯下身,在她青白的脸颊上亲了亲,琢磨着既然已饶过了她很多次,那么再饶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136章:冬季法会(二)

  托林寺,意为悬空寺或盘旋于空中的寺庙。现代托林寺的遗址处在距古格王朝遗址以东十余公里的象泉河南岸,是阿里地区历史上的第一座佛教寺庙,也是藏传佛教后弘期上路弘法之发源地。原本信奉宁玛派,后变成了信奉格鲁派,并成为拉萨三大寺之一──色拉寺的属寺。当然,随着古格王朝王权的变更,苯教的异军突起与萨迦派教义的引入,托林寺的历史也在发生着变轨。

  倚在禽兽王怀里,罗朱满怀好奇和兴奋地打量着面前这座闻名中外的寺庙。

  寺庙占地面积广阔,周围地势较为平坦,南以山峦为屏,北临象泉河。殿堂、经房、佛塔、塔墙、僧舍等全因地势而建,东西长、南北窄,呈条形如星散布。白底红泥石墙巍峨伫立,佛塔尖顶笔直高耸,五彩经幡猎猎翻飞。在纯洁无暇的冰雪和碧蓝如洗的苍穹映衬下,在金色阳光的辉映下,托林寺不但恢宏壮观,而且气势非凡,散发着震慑灵魂的神秘威穆。

  寺外驻守着上百个身着皮袍,外罩皮甲的悍厉兵士,不时还有一队兵士挎刀持矛,在寺外来回巡逻。人流如织,除了博巴信徒外,也不乏前来观看法会的远方游者,一张张脸上带着虔诚、敬畏、喜悦、好奇等等纷杂不一的表情。

  赞布卓顿轻拥怀里的女奴,冷酷威严的面容间带了一丝纵容,由着她看这看那。那一副惊叹好奇的土包子模样与虔诚的信徒显得格格不入,也显得有些不敬神佛,但他却完全不以为意。

  「王,我听说托林寺里藏有三宝。」罗朱兴致勃勃地抬头求证道,「一是阿底峡尊者带来的一只麋鹿角;二是一块他留下脚印的黑色大镟石;三是一顶象牙五佛冠。这三件宝贝到底有没有?」寺中三宝是二十一世纪中流传了数百年的传说,她一直对其中的真伪很感兴趣。

  怀里的女奴戴着一顶棕红色的狐皮帽,颊边几根乌黑的细短发辫缀着红艳的珊瑚发珠,将白里透青的嫩滑脸蛋衬出几分俏丽颜色。大大的黑曜石眸子好似浸染了冰雪的晶莹,蓝天的晴艳,阳光的明媚,灵动璀璨,粼粼闪亮。秀挺的小巧鼻梁下粉嫩的花瓣圆唇一开一合,玉白贝齿和粉嫩小舌忽隐忽现,煞是逗人,也让他看得有些口干舌燥。好想将她重新摁回软辇,肆意亲吻一通。颇为艰难地将目光从她的花瓣圆唇上移开,落进她的黑曜石眼眸中,淡淡回道:「寺里的确有这三件宝贝。」

  咦?传说是真的!罗朱又惊又喜,连忙问道:「王,能不能给我看看?」兴奋的话语中含夹了一分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撒娇。

  赞普卓顿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娇腻,燥热的心怦然一跳,心情霎时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灿烂,连冷硬淡漠的声音都柔了下来,「乖猪,我虽为古格之王,却没有资格擅自挪拿镇寺之宝。」看到黑曜石眸子流露失望,他又补充道,「不过法王会戴五佛冠主持法会,乖猪待会儿就可以看见。」

  「真的?!」罗朱的失望又瞬间不翼而飞,其实她并不奢望能看到人家镇寺的三大宝贝,就只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问。禽兽王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古格王权虽然高于神权,但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也依赖宗教,自然不可能随性妄为。何况宝贝都是珍贵无比的,估计古格民众也少有瞻仰三宝的机会,她今天能看见一宝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那我们快点去会场!」过度兴奋中,她竟忘记了尊卑害怕,拍着赞布卓顿拥在腰间的手臂激动地大声嚷道。红珊瑚发珠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白嫩的脸蛋旁晃动跳跃,灵灿的眉眼间现出了罕见的活泼娇俏。

  幸好他们此行一路低调,落辇地点又在寺外偏僻处,身周还有数个乔装打扮的亲卫环伺。来往穿梭的信徒们即便听见这声兴奋的叫嚷,也看不清被数人遮掩包围的发声体,更没发现垂头拥人的高大男人就是他们敬畏的王,至多以为那是没见识过法会的富贵外来游者。随意瞥去一眼后,也就不再注意了。

  女奴的忘形取悦了赞布卓顿,一颗心也因她罕见的活泼娇俏而悸动不已,冷鸷锐利的暗色鹰眸不由漫上淡淡的笑意,「好。」

  他拉起大氅上厚密的水獭毛领,遮住大半容颜,牵着女奴戴了厚软皮手套的小爪子信步往寺门走去。

  被禽兽王牵着迈步时,罗朱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忘形,身体滞了滞,反射性地往外挣扯,手却让禽兽王握得更紧。她又使劲挣了一下,羊绒皮手套外的大钳骤然紧收,顿时手骨欲裂,传出一股剧痛。

  「哎呦!」她禁不住痛叫一声。

  赞布卓顿松了力道,侧头居高临下地冷睨她煞白的小脸,轻轻道:「猪猡,别忘记只有乖乖听话,我才会疼宠你。」

  冷硬平漠一如既往地隐隐含笑,暗色鹰眸沈暗深邃,浮掠着一抹宠溺,更多的却是不容忤逆的威凛森寒,看得她心头一阵紧,一阵寒。唉,自己不该松懈忘形的。喜欢不等于深爱,即便是深爱也不一定不能舍弃。面对一个高高在上的禽兽王者,恃宠而骄的忤逆是最愚蠢的行为。道理她都想得很清楚,只是为什么心底深处莫名其妙地会有一丝委屈。

  「嗯。」她垂下眼帘,轻淡的应诺好似呼出的白烟,飘忽即散,才焕发出的活泼娇俏转瞬沈寂得无踪无影。

  看到突然蒙上一层黯淡纱衣的女奴,凌厉的如剑眉梢微微挑起,赞布卓顿的心头也是阴翳一片,针扎酸痛滚过,竟生出些些后悔。他想把沈寂下来的女奴抱在怀里搓揉,想亲亲她的眉眼、小嘴,给予她安慰,让她重新明媚活泼起来。

  「乖猪,我抱你走。」

  他在数十个亲卫的目瞪口呆中,伸臂将罗朱一把抱了起来。

  「不不,不要!」罗朱惊惶地扭动身体,在寺庙中与男人亲暱相抱不亚于是亵渎神佛。虽说她不是信徒,却也害怕遭五雷轰顶的天谴。尤其在感受到源自四面八方的惊愕谴责视线后,她更是恨不得将脑袋全包进狐皮大氅中,「王,我自己会走,求求你不要抱。」她压低声音,哀哀求道。

  赞布卓顿对无数道投射过来的视线恍若未觉,深睇她张惶惊恐的小脸,直到她快要哭出来后,才开口道:「那你笑一笑,让我满意了,我就放下你。」

  口胡,这个变态禽兽总是在不适宜的时候冒出些折磨人的要求!我现在笑得出来吗?罗朱恨恨腹诽,但为了能顺利下地,不当特立独行,鹤立鸡群之人,还是努力咧嘴,尽可能地绽放出一个不是那么僵硬扭曲的笑容。

  女奴的笑容不够灿烂,但配着那双闪烁着晶莹泪花的黑曜石眼眸,让她看起来好像一朵沾染了晨露的格桑花,分外惹他怜惜。

  「乖猪……」他放下她,温凉的手指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湿润,俯头在眼角处落下浅浅一吻,低沉的声音含着几缕不容置辩的情愫,「我带你去看法会。」说完,他拉起她的狐毛皮领遮住小半个脸颊,再次牵上她的手,用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力道捏了捏,这才抬脚走向寺门。

  第137章:冬季法会(三)

  罗朱乖顺地任由禽兽王牵握,垂头盯着脚尖,一步一步地跟在他身边走着。那些惊愕谴责的目光已经逐渐散去,禽兽王突如其来的搂抱好像投进湖水中的一粒小石子,荡起几圈涟漪后,便沉入法会的盛况热闹中,引不起半点注意了。

  寺外的积雪已经被人们踩得结实光溜,脚虽不容易陷进雪中,却稍不注意就会滑倒。对她这种没走惯雪地的人来说,即使脚上的羊绒皮靴底作了专门的防滑处理,仍是走得三步一滑。每当身子失去平衡地摇晃时,手上就会传来一股拉扯力道,不轻不重,堪堪帮她稳住身形。

  盯着脚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禽兽王牵握她的大手上,那只手没有戴皮手套,古铜色的肌肤并未被寒气冻伤,五根修长粗砺的手指有三根套着精美粗犷的宝石戒指。她曾见过这只手挖出人的眼睛,拔掉人的舌头,拧断人的头颅,看见这只手拔刀执鞭,宰杀施刑。也曾被这只手用力地捏揉,轻柔地抚摸,淫邪地轻薄过。此时,却是第一次被这只手牵握着行走。很怪异的,盘亘在心底深处的那分委屈渐渐没了,她仿佛能透过厚软的皮手套,感受到大掌的温热。

  眼角的余光悄悄窥向身侧配合着她的脚步慢慢踱走的禽兽王。黑褐色的水獭皮帽和皮毛立领遮住了半个面容,露得有限的侧面线条完美冷峻,深刻凌厉,仿若铁铸石雕,没有一丝柔情。但事实上自从他对她说出喜欢后,她总能从凌厉冷酷的线条中看到一抹温软,从威严阴鸷森寒锐利的鹰眸中看到一份宠溺。不管怎样,他对她到底还是有着与对别人不同的喜欢。

  委屈散去后,沈寂黯淡的心又因这个想法闪出一道好似雪后初霁的蒙蒙亮光,她竟无意识地往禽兽王身侧靠了靠。禽兽王两米多的身高和她一米六二的身高比起来,好像一个成人与一个幼童。她的头顶才堪堪齐到他的胸腹,也难怪他将她搂在怀里时,总能随心所欲地轻薄把玩。呃,慢着,她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淫乱不堪的东西!竟然鬼迷心窍地忘了禽兽王以往对她的残暴折磨,忘了他喜怒不定的冷酷脾性。不,她不能深想,不能做梦,更不能依恋,否则当王者的喜欢耗尽后,她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罗朱对自己突涌的愚蠢懊恼至极,恨不能狠狠狂扇自己几耳光。小脸兀自红了白,白了红,反复转换了好几次。心神恍惚羞恼中,脚下不禁又是一滑。

  「小心。」赞布卓顿没有侧头,只撩唇清清淡淡地提醒了两个字,手臂不露痕迹地揽了她一下,半托半扶着她迈进寺门。

  「谢谢。」才习惯性地吐出礼貌用语,罗朱又恨不得再狠扇自己几个大耳光。她谢个毛线啊!这禽兽刚才还将她的手掌差点捏成粉碎性骨折。

  寺内的积雪早就被僧人和主动帮忙的信徒们清扫干净了,人流比之寺外更加密集,却没有哪对男女像她和禽兽王一样手牵手地挨靠得这么紧密。面对大众投来的诧异目光,她的心一慌,下意识地又抽了抽手。动作完成后,才醒悟到自己干下的蠢事。正咬牙准备承受随即而来的骨裂剧痛,手却出乎意料地被禽兽王放开了。

  她抬眼看去,对上一双略显柔和的暗褐鹰眸。

  「乖猪,先好好看看寺庙的布局吧。」以后说不定你会常来的。他忍下后一句,含笑的冷硬平漠声低沉浑厚,听似矛盾的嗓音由毛骨悚然的冷厉威胁变成致命的吸引诱惑。

  罗朱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飞快地移开眼。即使才对自己警告再三,心脏还是抑制不住地砰砰直跳,面颊也泛起微微燥热。她往前紧走几步,借由东张西望来掩饰自己不小心露出的心虚尴尬。

  赞布卓顿盯着前面走得有些狼狈慌张的纤细身影,唇角在毛领中悄悄勾起。他虽不熟悉女人,直觉却告诉他当一个女人会偷偷窥视男人,并在男人面前感到羞怯和不自在时,就表示她的心不再是冰封的圣湖。

  他既然喜欢上了这头猪猡,那么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喜欢还是不喜欢,她都将被永远禁锢在他身边,连死亡也不能分开。对他心动,接受他的一切是她最好选择,至少这份感情可以让她活得比较快乐。她不心动不接受他,他其实也全不在意,但没有感情的支撑,她却会和原来一样,活得痛苦万分。

  乖猪,我知道你珍惜你的生命,绝不会做自杀的蠢事。不过最终是快乐地活着,还是痛苦地活着,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托林寺不但具有屋脊高原本地的特色,还是印度、尼泊尔和拉达克三地的建筑和佛像风格的集大成者。二十一世纪看到的不过是些断墙残塔,而今跃入眼帘的却是规模宏大,层叠错落的雄伟殿宇。

  穿越前在拉萨「萨噶达哇节」时看到的一幕幕再次呈现,来自四面八方的信徒们左手或拨着佛珠,或摇着经轮,口里反复诵念「唵、嘛、呢、叭、咪、哞」六字真言。伏跪磕头的,合什礼拜的,进殿宇添灯祈福的……虽是百态百相,眼神中却都透着同一种坚定而虔诚的信仰,将像她这一类张望观摩的游者反衬得有些虚浮和惭愧。

  寺内有穿着绛红僧袍的高大僧人列队四处巡视,维持秩序,偶尔也为信徒行与方便,这些应该就是专属法王的僧兵。

  视线移到寺内西北侧的平地,那里矗立着几十座大小佛塔,还有两道精美绝伦的佛墙,人流同样密集。不过在如云的人群中,她忽然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男人身影。

  那是……那是……她朝西北方向连走数步,眯眼细细瞧去。没看错,那男人正是烈·释迦闼修。

  他穿着绣了雍仲纹的暗红织锦盖皮袍,袖口和领口没有压制任何动物的皮毛,袍外居然像僧人一样披着一件镶黄边的紫红袈裟。一根赭黄缎带随意勒在额头,微卷的乌发不羁地披散肩头,耳上缀着明晃晃的蛇形银环,胸前挂着一串修罗子菩提念珠和一串红珊瑚项链。腰间悬着长刀和一个银质宝盒,后臀悬着皮鞭和短刀,脚上蹬着一双粗朴厚实的高筒狼皮靴。一身怪异简朴的僧俗混搭妆扮虽说褪去了清贵威慑,却更显狂野剽悍、粗犷英武。不,应该说在他身上还透着一股仁爱之气。

  一个黑褐脸膛,满脸刻满岁月沧桑的博巴老妇蹲坐在他面前,他伸手将老妇身边怯怯站着的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小男孩举起来放到自己的脖子上骑坐,小范围地来回奔跑。小男孩好似第一次玩这种坐上男人脖颈骑马的奔跑游戏,两个小拳头朝空中奋力挥舞着,高兴得咯咯大笑。而作为被个平民幼童骑在身下的释迦闼修也是一脸畅快欢欣的笑意,那双残佞嗜血的暗色长眼闪动着温暖仁慈的光芒。旁若无人的跑动和幼童的笑声惹来四周一阵阵善意的欣赞目光,甚至还有不少信徒向释迦闼修合什表示敬意。

  不远处那温馨美好的一幕几乎闪瞎了罗朱的钛合金狗眼。眼前这……这个助人为乐,仁慈温和、淡视尊卑的男人真的是那头一脚踩得她狂吐的狰狞凶兽?!她真心觉得这奇诡的一幕堪比世界末日。

  「烈·释迦闼修,王家亲卫队黑旗队队正,法王的卓尼钦波。对敌人,他如修罗般嗜杀;对民众,他似神佛般仁慈。其名远播雪域,声誉只在古格王和法王之下。」耳边传来禽兽王淡淡的解释,「乖猪,站在老妇左边的两个男孩是他的子嗣,今年七岁。」

  啊!子子子嗣!惊天大雷一个紧接一个地劈来,那头凶兽居然还有两个七岁大的儿子!?

  罗朱顺着禽兽王的指点看去,这才发现老妇左侧真站着两个以大半个侧面背影对着她的男孩。如果禽兽王不提,她还以为是两个也渴望玩骑马游戏的路人甲乙孩子。想想也是,当初在凶兽的地盘上养伤时,就亲眼见过他和侍妾翻云覆雨,又怎么可能没有孩子?

  一时间,她心头说不出是淡淡的郁结还是松了口气。总之,什么滋味都有,异常的复杂。

  第138章:冬季法会(四)

  不知道是安装了雷达感应器,还是真的具有野兽的惊人直觉,她和禽兽王在这边谈论凶兽,那边驮着小男孩来回小跑的释迦闼修突然抬头朝这边望来。犀利的视线穿过人群缝隙,犹如淬火凝冰的刀剑,狂狞冷残;又仿若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凶戾警戒。

  不过那两道令人胆颤心惊的视线在看到裹着狐皮大氅的娇小女人和立在她身后披水獭皮大氅的高大男人时,瞬间一变。幽幽的冷和微微的暖浮掠暗色长眸,脸上畅快仁慈的热情笑容尽数收敛,取代的是恭谨而清淡的无波浅笑。

  他放下骑在脖颈上的小男孩,大掌抚着他的脑袋,神色郑重地说了几句。就见小男孩举起一只攥得紧紧的小拳头,清澈的双眼明亮有神,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坚定,隐隐透出了男子汉的雏形。从这份坚定中,可以预见到十几年后,雪域高原必将多出一位英武刚强的博巴汉子。旁边的博巴老妇颤巍巍地站起来,激动地抹了把眼睛,双手合什,朝释迦闼修连连行礼。

  释迦闼修也连忙双手合什回礼。等目送博巴老妇和小男孩离去后,他一手揽过站在旁边就没移动过的两个儿子,朝他们这边大步走来。

  高大剽悍的男人虽说海拔不如禽兽王,但目测也有近乎两米。身边的两个男孩大致齐到他腰间,一米四左右。对七岁的孩子来说,身高算是偏高的。他们与父亲一样穿着暗红雍仲纹织锦盖皮袍,不过领口、袖口和下摆都镶嵌了豹皮毛。头上戴着褐色水獭帽,皮袍外披的也是一件褐色水獭皮大氅。腰间悬挂着一把精美的长刀和一个银质宝盒,足上蹬的是一双高筒狼皮靴。居中男人的大掌分别搭在两个男孩的肩头,彼此相携而来。那亦父亦友的亲厚感情让人一目了然之余也生出万般欣羡,至少罗朱心里就是一个羡慕嫉妒恨。

  高大挺拔,强悍坚毅,慈爱严格……眼前的释迦闼修简直就是所有孩子梦想中的绝世好父亲。为毛她小时候摊上的是一个对孩子极不负责任又极度淡漠的父亲呢?嗜血狰狞的狂野凶兽,仁厚明睿的卓尼钦波,温柔款款的博巴汉子,刚毅慈爱的父亲,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面?他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罗朱有些迷惑了,浑然不觉自己的视线一直黏在男人身上。

  「臣下见过王。」释迦闼修带儿子穿过亲卫圈,压低声音,右手搭上左肩,对赞布卓顿微微弯腰行礼。跟在他身侧的两个男孩也学着父亲的模样,朝赞布卓顿弯腰行礼。

  这一幕并没有引起人们的特别注意。法会最后一天,古格所有的大贵族和大法师都将参与,负责对外接洽事务的卓尼钦波向这些尊贵之人行礼的画面,早已屡见不鲜。普通民众甚至会避开权贵绕道走,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冲撞冒犯事件。

  「不用太拘礼。」赞布卓顿点点头,随意问道:「今日的王城巡守事务安排妥当了吗?」烈身兼两职,冬季法会前几日,他负责领兵巡守王城,直到最后一日权贵云集托林寺之时,才以卓尼钦波的身份出现在寺内。

  「回王,已经安排妥当了。」释迦闼修站直了身,恭敬地答道。

  「二十五座属寺的赤巴堪布,各宗溪的领主都来齐了么?」

  「所有属寺的赤巴堪布早在昨晚诵经时俱已到齐,日土宗、扎不让宗、达巴宗三宗溪的领主也于前日抵达,革吉宗、普兰宗……」

  两个男人对政事的一问一答间,被暂时忽略的罗朱和两个男孩之间开始了大眼瞪小眼。

  面前的两个男孩竟是同卵双胞胎,近看之下他们的长相七分随了释迦闼修,另三分可能随了母亲,五官看起来比父亲要精致秀气些。两条斜飞的浓长黑眉张扬着桀骜不羁,双眉间嵌着一粒暗红色芝麻小痣,微凹的暗色长眼,挺拔如刀削的鼻梁,赭粉嘴唇唇线分明,小小两张一模一样的蜜色脸庞于稚嫩俊美中透着勃勃英气。

  此刻被两双童稚的暗色长眼一眨不眨地好奇地瞪着,罗朱突然觉得自己像动物园中被围观的动物,似乎应该……说点什么。拉下遮了小半个脸的狐毛领,对两个男孩讪讪笑了笑,抛出打破尴尬对视的橄榄枝:「你们是跟着阿爸来看法会的吗?」

  话音一落,她就后悔了。尼玛的在说啥废话呢!果不其然,两双好奇的暗色长眼里飘过一抹讥诮的嘲讽,看得她心头直骂娘。

  两个男孩显然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眼中的讥诮只是一闪而逝,旋而很给面子地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声。

  呃,遭人鄙视的废话是绝不能再说了,被两个七岁大的毛孩子鄙视的滋味还真不怎么好受。罗朱琢磨了一下,才又以自认最温和亲切的口吻接着聊天:「怎么没看见你们的阿妈?她不来看法会吗?」

  「阿妈?你是说那个选来配种的贵族女人?」其中一个男孩挑起桀骜的眉峰,赭粉唇瓣弯出一个不屑的美丽弧度。

  啊?选来配种的贵族女人?罗朱愕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应该在香巴拉看法会吧。」另一个男孩嘻嘻笑了一声,浸染眼眸的不是濡慕的忧伤,而是明亮冰冷的警告,「姐姐,你不可以再侮辱我们。」

  香巴拉?难道说已经归天了?

  侮辱?她只是善意地问候下他们的母亲好不好?

  罗朱愕然更胜。她看清楚了,两个男孩虽说面貌一模一样,但那个挑起眉峰讽笑的男孩眉间的暗红小痣嵌在正中,而咯咯笑着警告她的男孩眉间的暗红小痣则稍稍往左偏了些。她同时也明白了,这两个男孩别看着年幼,其实早就在凶兽的谆谆教导下脱离了纯洁良善的范畴。

  死去的可是给予了他们生命的亲生阿妈!但从两个男孩口中吐出的却只是一个低贱的名词,两双暗色长眼里流露出的是鄙夷和嘲讽。尼玛的她要是生了这么两个狼心狗肺的逆子,非打死他们踹去重新投胎不可。作为一个曾在童年期企盼亲情,并想尽办法渴望引起父母注意的人,罗朱对这两个逆子的言行表示不理解,表示忿然。瞧她,就算对她家那对相爱相杀,置她不顾的父母彻底绝望,一颗心变得凉薄如水了,也没无情到这两个逆子的程度──连称声阿妈都觉得是侮辱。她还帮父母收了尸,买了块墓地好好安葬来着。然而让她愤懑的事还没有结束。

  「干罗纳,坤罗达。」释迦闼修含笑纠正,「她是王的女奴,也是银猊选中的獒奴,你们不能唤姐姐,叫猪猡就行了。」他是他们的阿爸,他们怎么能叫他喜欢的小猪猡为姐姐?

  罗朱听得一噎,差点闷出口血来。尼玛的是什么意思,我身份低了,不配让你儿子叫姐姐?既然嫌我身份低贱,你Y的为毛还要三不五时在我面前晃荡,吃我嫩豆腐?口胡!刹那间,她恨不得扑过去在释迦闼修的脸上使劲抓挠几把,顺便再咬上几大口。

  咯咯挫着玉色糯米牙,她恶狠狠地朝释迦闼修瞪去。后退一步,挨靠在了禽兽王怀中。你说我是王的女奴,我就是王的女奴,以后别想吃老子的嫩豆腐!

  咦?居然是个女奴!有穿得这么富贵,长得这么白嫩,还能被主人带出来玩的女奴么?还是银猊选中的獒奴!这怎么可能?银猊可是世上最凶残聪明,冷傲剽悍,统帅上万獒军的头獒啊!它怎么会选中这个看起来就很柔弱的女人当獒奴?

  两张稚嫩俊美的英气小脸顿时布满了惊愕。

  好吧,银猊是畜牲,选奴的出发点可能和人有所不同,可以跳过不计。那么王呢?因着阿爸的关系,他们经常见到王,自然也知道王喜怒不定的冷酷残忍。属于王的女奴成百上千,为什么王会独带这个女奴参加法会?而且还任由她靠在怀里?不该的啊,按照常理,她应该早就被王撕成两半剁碎了喂獒犬才对。

  悄悄瞅瞅立在女奴身后的王,毛领上露出的一双鹰眼仍旧如秃鹫般威严锐利,森寒冷鸷,令人望而生畏。然而当视线落在靠在怀里的女奴身上时,便会不经意地柔了几分。转眼珠瞅瞅一旁的阿爸。面对女奴凶狠的瞪视,一向对女人没什么好脾气的阿爸,那双经常呈现残佞凶噬的暗色眼眸中居然破天荒地出现了温软的宠溺和纵容。而这宠溺又明显与面对他们时的慈爱不一样,这──有意思!真有意思!

  烈·干罗纳和烈·坤罗达小心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对一模一样的暗色眸子里同时涌出兴味十足的笑意。

  第139章:冬季法会(五)

  被誉为天神之子的王十之八九是喜欢上了这个女奴,而他们的阿爸铁定也是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奴,难怪不准他俩叫姐姐。

  回眸再瞅瞅靠在王怀中的女奴,有别于博巴女人的脸庞白嫩嫩细滑滑,微微有些泛青,有失血过多,营养不足的征兆。弯弯的黑眉好似天边新月,瞪着自家阿爸的眼睛又大又黑,生动灿亮,像会说话一般,让人轻易地看出她正在心里怒骂阿爸。秀挺的小巧鼻梁下是一张粉红的没有棱角唇线的丰美圆唇,仿佛柔嫩的花瓣。这模样虽然很清秀很可爱,却难以比过阿爸家中那些风情各异的美丽侍妾。当然,也难以比过王宫里千挑万选的宫侍和新一批的短命侍妃。那么,她究竟是靠什么吸引了王和阿爸?吸引了那只悍猛凶残无匹的冷傲头獒?

  两个七岁大的男孩小大人般单拳撑着光滑的额头,往上斜翻眼珠盯着罗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感受到四道异常执着的视线,罗朱凶巴巴地剜了释迦闼修一眼后,才心有不甘地挪转视线瞧去,随即一怔。

  诡异!为毛两个屁大的孩子会翻着白惨惨的眼睛,死盯着她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思想者模样?那赤裸裸的眼神活像要将她扒皮切骨,隐约流动着一股阴森森的残佞之气,瞅得人心头发悚。

  尼玛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这俩孩子不愧是凶兽制造出的崽子。

  赞布卓顿淡淡扫过两个似要将怀里女奴生吞活剥的男孩,又抬眼瞥向释迦闼修,见他对自己点点头。这才轻轻搂了搂她的身体,温言道:「乖猪,该去广场落座了。」他放开她,拉下遮盖大半容颜的毛领,在十几个亲卫的簇拥下,率先迈步离开。

  罗朱愣了愣,直到环拥在身侧的那股暖息彻底飘走,才慢慢回过神来,此时禽兽王已离她十几米远了。那张冷酷的凌厉容颜甫一露出,立刻就有无数民众分开道路,伏跪恭迎。两队巡逻僧兵也从不远处急速奔来,神态恭谨地弯腰迎驾。一大群侍卫僧人如众星拱月般拥着禽兽王向广场行去,身后紧跟着许多又敬又畏的忠诚古格子民。

  那头渐行渐远的禽兽是古格最让人敬畏的英明冷酷王者,是天神之子。无论她是不是奴隶,他与她之间都横亘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时间和空间的光年距离造就了彼此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的迥然不同,他和她就像两条反向弯曲的线,偶尔交碰在一起后又倏然分开,永远都不能完美重合。

  辨不清是淡淡的失落还是单纯的感慨,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时,另一股温暖的气息轻缓扑来。她收回遥望的视线,余怒未消地朝靠近的释迦闼修翻了个白眼,错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冷冷清清盯着他的大眼明明白白地说着:我是身份低贱的女奴,您是身份尊贵的象雄国王室后裔,我们不需要套近乎。

  「小猪猡,生气了。」释迦闼修走近她,在她又要抬脚往旁边退开时,眸光蓦冷,戾气森然地笑道,「再退一步,我就扒光你的衣物,扔到广场中做神兽的祭品。」

  罗朱身体一僵,抬起的脚落在了原地。对神兽的祭品不是很了解,不过前半句扒光衣物的威胁却能听懂。自从地牢探监后,凶兽对她的态度一直不错,她也不再那么害怕他了。但他以往的凶残狰狞已然烙印在灵魂深处,当其冷不丁翻脸时,心还是止不住地紧绷收缩,丝毫不敢挑战他的耐心和底线。花瓣圆唇抿得紧紧的,她沉默地垂下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脚尖当木头人。

  看见她这幅模样,释迦闼修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暗暗叹气,是他不好,一个不留神就暴露本性吓着小猪猡了。

  「小猪猡,我不是说过你要乖乖的吗?」因为王的出现,人流全都往广场汇聚,转眼他们身周就变得空旷无比。趁着无人注意,他伸臂将她轻轻揽到怀中,试图重新瓦解她身上竖起的戒备小刺,俯头在她耳边软声低语,「你乖,我就不会生气地威胁你,也不会吓着你。小猪猡,你知道我很喜欢你的。」

  热烫的男性气息吹拂在颊边,含满情愫的粗厚磁音轻绕耳畔,罗朱僵滞沈暗的心一跳,竟然生出微微的尴尬羞涩。该死,为毛自行经开始,面对禽兽王和凶兽时,她怕归怕,却总不时出现些不该有的怪异情绪?

  她咬咬牙,硬声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个低贱的女奴,烈队正大人是象雄国王族后裔,是王和法王最信赖的左右臂膀。」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知道我喜欢你就行了。」看到苍白泛青的小脸突然染上一层极淡的粉晕,释迦闼修唇角轻勾,也不逼她,只低声叮嘱道,「小猪猡,王座边我已经放好了软垫,你跪坐再久也不会咯膝盖的。」

  他探手入袍囊,摸出一个用水獭皮袋包裹严实的成年男子拳头般的东西。在罗朱偷偷瞄过来的目光中打开皮袋,刚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股清雅暖香就悠然飘出。

  躺在释迦闼修掌中的是个黄褐色的鸳鸯雕品。雕品高约五厘米,长约八厘米,宽约六厘米,精巧玲珑,能放在手中肆意把玩。两只鸳鸯紧密相偎,神态怡然安详,目光传情,交颈亲暱。背上莲叶承花,并蒂而开。鸳鸯身上蓬松的羽毛纤毫毕现,质感极强。而清雅暖香就是从这件刀工精湛,构思灵巧的鸳鸯雕品传出的。

  「小猪猡,这是我从一个中原商人手中购买的沉香暖手炉,送你了。」他脱去罗朱的皮手套,将暖手炉轻轻搁在她的手中,「里面的银丝炭才加不久,暖热可以维持到中午。」

  父母去世,继承了一大笔保险金的她一度异常迷恋各种材质的佛珠。水晶的、象牙的、檀香木的、麒麟菩提的等等。有一次网购一串越南奇楠沉香佛珠,结果买到了伪劣产品。但也拜失败的网购所致,她对沉香这种材质略知一二。

  沉香,又名沈水香、水沉香,世界上大致有四种香树可结沉香。香树一旦受伤,便会分泌一种芳香树脂以修复自身伤口。与此同时,微生物也开始入侵树创。经年累月,在树脂和微生物的共同作用下,一种芳香的结石形成了,这就是沉香。自古获取沉香就极为不易,因其超凡脱俗的清雅香气而被古人列为众香之首。据说经常把玩沉香雕刻品,受其芬馥香气熏染,不仅可醒脑怡神,还有一定的健身功效。而沉香比金银铜铁等材质温暖,又比犀角象牙黄杨紫檀多出一股夺人魂魄的幽香,所以古人认为,只有沉香才是暖手的正宗。

  现在,躺在她手中的就是一个正宗的沉香鸳鸯暖手炉。白嫩的十指渐渐收拢,紧紧抱住手炉,逼着自己竖起的栅栏颓然倒塌。她使劲眨去眼中的热涨,吸吸鼻子,依旧垂着头,喃喃吐出两个极轻的字音:「谢谢。」

  前后不到一炷香工夫,她就对两个男人说了谢谢。心,跳了一次又一次,乱了一次又一次。为毛她会这样啊啊啊!难道说她真被两头禽兽打动了,蠢蠢欲动地想要回应他们的喜欢?口胡,她又不是自虐狂!

  罗朱跺跺脚,一把从释迦闼修手中夺过水獭皮袋和手套。将暖手炉塞进皮袋中拴系好扔进袍囊中,迅速戴上手套,看也不看他一眼,快步往广场的方向走去。

  释迦闼修摩挲着下巴,眯眼看着前方慌张得像被鬼追一般的纤细背影,唇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回首对两个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儿子招呼道:「干罗纳,坤罗达,我们也走快些,跳神要开始了。」

  「好的,阿爸。」

  两个男孩扬声答道,挤眉弄眼地蹿到自个阿爸身边,嘻嘻笑得见牙不见眼。

  「阿爸,你喜欢上的那个女奴好像很有趣呢。」朱砂小痣处在正中的哥哥干罗纳用手肘哥俩好似的撞了撞父亲的腰,「我也忍不住对她起了兴趣。」

  「阿爸,你放心,我们不和你抢女人。」朱砂小痣微微偏左的弟弟坤罗达紧接道,「你给那女奴找个英俊强悍的男人配种,我们玩她生的女孩就行了。」

  释迦闼修闻言,暗色长眸里闪过一缕极亮的诡谲幽光,灼灼盯着两个儿子。顿了几秒,掀唇笑道:「你们觉得王英俊强悍么?」

  「极其英俊,异常强悍。」

  两兄弟毫不犹豫地齐声答道。

  「喏,阿爸根本就不需要再去找配种的男人。」他拍拍两个儿子的肩膀,哈哈笑道,「至于能不能玩到那个女奴生的女孩,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不错,他和小猪猡今后既然无法拥有共同的骨血,那么他的骨血和她的骨血结合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一件弥补遗憾的美事。

  两双形状颜色与他同出一辙的暗色长眸顿时也灼灼闪亮起来,凶残贪婪的眸光宛如窥到绝佳猎物的猛兽。

  幸亏罗朱走远了,没听见这父子三人的对话,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打的如意算盘,不然非暴跳吐血不可。

  第140章:冬季法会(六)

  在迦萨殿、集会殿与菩提塔之间有个宽阔的广场,专供讲经、辩经和跳神、表演藏戏之用。此刻,在广场东面搭建了约莫半米高的石台,上面设置了若干席位,排得上号的权贵和堪布已经分席落座。另三面则云集了表演者、众多的博巴人和一些外来游者。人虽多,现场却无一丝嘈杂之音,整个场面肃穆而庄严。

  身着绛红僧袍的僧人们已经在广场煨桑祈祷过了,待古格王落座之后,一排丈长法号悠然吹响,冬季法会最后一天的跳神法舞正式拉开序幕。

  咚──咚──咚──沈穆厚重的鼓点由弱到强,仿佛从天际滚来,从神山涌出,裹挟着某种神秘的力量,穿透了洪荒,穿透了苍穹,一声声落进每个人的耳中、心中。

  四个高大威猛的怒相神祇在众多随从和伴属的簇拥下,缓缓而出。用于表演的四张怒相面具俱有一米多高,根本就不能戴在表演者的头上,而是由一人肩扛,两人扶持。正中一张面具为蓝面,獠牙突出,怒目圆睁,显得狰狞而威煞,正是萨迦密宗最崇拜的本尊神喜金刚。他服饰宽长,法器巨硕,身躯魁伟。绕着他起舞的是三个相貌更加狰狞可怕的三伴神,亦可称三护法。第一位是藏传佛教万神殿中居于首座的女护法神班丹拉姆,即吉祥天女;第二位是地位和神通与班丹拉姆不相上下的库吉贡波;第三位是大黑天神的化身班果常司。

  四位大神移动虽然缓慢,也不是多面多臂,却在比丘、咒师、魔女和武士四个方阵的陪侍下,依然显得威风凛凛,气势恢宏。

  比丘是持戒高僧,清一色地身着绛红长裙和袈裟,披红色大氅,胸挂念珠。右手持达玛茹,左手持小球击鼓。咒师为降妖术士,服饰较为斑斓,黑帽饰长羽,手持法铃,和着鼓声摇铃不止。两个方阵的人员都踩着博巴舞蹈中特有的三步一变的基本步法,以踏舞抬腿转圈为主,动作稳健肃穆,缓慢从容,充满了神秘端严。

  而与之相反的是魔女与武士的方阵舞蹈。魔女原本是摄人魂魄,吃人血肉色恶鬼,虽被法王降服成为护法神,但现场的魔女们一个个仍旧是蓬头垢面的怪物形貌。她们张牙舞爪地狂呼乱舞,使人不敢多看。武士们则个个威武雄壮,头戴铁盔,身披锁子甲,手持刀矛弓箭,以跨跳旋转为主,做出砍、切、抡、射等动作,彰显出无畏的勇猛和强大的威慑力。

  呈现眼前的画面虽说与二十一世纪从各传媒途径中看到的萨迦冬季法会有很多出入,但从露面的主神是喜金刚又能明确看出阿里目前的佛苯宗教真的是吸纳了萨迦派的相关教义。

  「乖猪,喜欢看吗?」赞布卓顿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广场的法舞中,微微侧头,向跪坐在自己席位左侧的罗朱低声问道,左手也状似不经意地搭在她的右肩上。

  罗朱是以王的贴身侍女身份,由释迦闼修亲自领到赞布卓顿的席位旁跪身伺候的。而在场十数位大权贵的席位旁边,都有像她这样的贴身侍女随时伺候着,所以并不显得打眼。只是她膝盖下的垫子特别厚软,皮手套虽是被迫取下,但藏在袍囊里的暖手炉被她悄悄取出,笼在袖袍中暖洋洋的,烘得一双肉爪子也热热和和。

  最开始她看得太过入神,并没有听到禽兽王的询问。等到右肩遽然被一股大力捏得生疼时,才猛地回醒过来。心头一凛,立刻转过头,有些畏惧又有些茫然地看着禽兽王。坏了,禽兽王威严锐利的鹰眼里满是不悦,一张脸冷得能刮下二两寒霜,难道刚才她看得入神以至于罔顾了他的什么命令不成?

  堪布和大权贵的席位前都摆着一张矮桌。身披深红大氅的堪布们面前的矮桌上摊放着经卷,整个法舞过程中,他们都双手结合十印,敛眉垂眸,口里不断地念诵经文。而权贵们面前的矮桌上则摆放着吃食,可以随时任意取用。

  她琢磨了下,胆颤心惊地试探着问道:「王……王想要吃什么?」活音刚落,就见禽兽王脸色更加冷沉了几分。顿时,胸腔那颗忐忑不安的小心脏「嗖」地提到嗓子眼,紧绷得疼,直愣愣地看着禽兽王,再也不敢冒险开口了。

  赞布卓顿看她畏惧中带着惊恐,紧张中带着瑟缩,一副逼临绝境的可怜小兽模样,气恼之余不由渐渐生出几分好笑和怜爱,难得好心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喜欢看吗?」

  罗朱硬是又傻了几秒钟,才对禽兽王的问话反应过来,慌不迭地点头:「喜……喜欢看,喜欢看。」顿了顿,她又狗腿地拍上一句,「我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好看的法舞,谢谢王带我出来。」

  「才不过活了二十年,也能说这辈子?马屁拍得不好。」赞布卓顿低低谑笑,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的肩,暗声道,「乖猪,更好看的还在后面。你不是想看寺中三宝的五佛冠吗?再过不久就该轮到莲华法王戴着它出场了。」

  「真的?!」罗朱讶然反问,心里顿时涨满了好奇,黑曜石大眼在一排排堪布席位中滴溜溜直转。莲华法王,古格的另一个传奇人物。他要在法舞中单独出场?怪不得在那群堪布中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找不出一个感觉符合莲华法王气蕴的僧人。

  赞布卓顿淡淡一笑,眸光转深:「神佛已然降临人世,妖魔被驱逐降服,众生虔诚奉上祭品。」低低的富有节奏和韵律的呓语犹如梵唱,含着淡淡的笑,却是冷漠到冷酷。

  罗朱沉浸在即将看见莲华法王和五佛冠的兴奋中,一点也没察觉到赞布卓顿语气中的冷酷,更没有发现那双落在她身上的鹰眸暗沉如吹刮着凛冽雪风的无底深渊。

  此时,已经有许多博巴民众加入到法舞的跳神行列中,神与人,魔与妖交织欢腾,广场中的气氛逐渐由端严肃穆走向热烈激昂,连鼓声也渐渐密集欢快起来。

  突然,一声绵长浑厚的法号刺破密集欢快的鼓点,沸腾的群舞场面仿佛有瞬间的凝滞,接着广场中的人群像潮水般往广场四周退去。四大神祇各领一队比丘、咒师、魔女和武士分列在广场东西南北。

  清脆的铃声串串飘起,空灵美妙而又攫获心神。两队身披红色大氅的高级僧人左手持法铃,右手持金刚杵从迦萨殿鱼贯而出,沿着空出来的甬道向广场稳步行来。队伍中间有八名僧人抬着一个巨大的五色蒲团,行在蒲团之前的是一头双角拴系五彩丝缎的雪白野牦牛,蒲团两侧行着的是一头雄健高贵的雪豹,而蒲团后面跟随的则是一头银灰色的悍厉无匹的獒犬。

  蒲团正中摆放了一个巨大的金色莲花宝座,宝座中端坐一名头戴象牙五佛冠,身披赭黄大氅,盘腿而坐,手结禅定印的僧人。

  第141章:冬季法会(七)

  无数道光芒从头顶的碧蓝苍穹普照倾泻,金色巨莲宝座反射出蒙蒙光辉,将端坐莲台的僧人笼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之中。象牙五佛冠莹莹闪烁,雕刻其上的五佛呼之欲出。饱满的蜜色额头中一颗龙眼般大的暗红磕头肉瘤神圣慈悲,斜飞入鬓的黑眉下一双半开半阖的绀青凤眼宝光淡淡,七彩流溢,蕴藏深邃的睿智和无垠的广袤,挺直狭窄的鼻梁凝含碧水温润,薄薄的唇角噙带悲悯浅笑,风华仁爱。能有那一派仿若神佛降临的庄严法相的僧人,除了备受古格民众尊崇爱戴的莲华法王外,不做第二人想。

  待金色莲花宝座停在广场正中,莲华法王拈指微微一笑,顿时天地间好似徐徐盛开千万朵圣洁无暇的雪莲,幽然吐蕊,莲香隐隐。厚重冷浸的积雪在这一笑中无声消融,沈寂严酷的大地悄然回春。

  「唵钵讷摩苏珂驮罗摩诃……」

  柔和温醇的空灵磁音将一句句经文清清楚楚地送进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它蕴含着神圣的力量,如同熏暖的春风,清冽的甘霖,灌顶的圣水,抚慰了人们疲惫的身体,净化了沾染尘埃的心灵。

  无数的博巴民众双手合十,自动自发地向莲华法王低头弯腰行礼,虔诚地聆听来自法王的祈诵。那些第一次目睹莲华法王尊容的外来游者此刻也是不由自主地心生敬仰,双手合十胸前垂眸认真聆听,再不敢随意笑语。甚至连坐在席位上的包括古格王穆赤·赞布卓顿在内的权贵们也都双手合十,敛眉垂目,人人一副虔诚聆听的模样。

  罗朱第一眼看到莲华法王真容时,除了震慑于那种犹如神佛莅临的神圣风华外,更惊骇地发现自己居然对眼前的法王有种诡异的熟悉感。这怎么可能?!以那种与神相差无几的罕见风貌而言,只要远远见过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她自问活了二十年,无论在哪个时空,都是第一次见到莲华法王。

  惊疑不定中,她竟忘记了像大众一样合十垂眸,聆听诵经。依旧抬着头,大胆而放肆地朝广场中间的莲花宝座望过去,显得突兀至极。幸好,广场中的人都在虔诚聆听\法音,几乎没人注意到她的迥异。

  绀青凤眼流光莹然,慈悲的垂怜铺洒向每一个人。当对上罗朱惊疑震骇的眼睛时,黑中透红的瞳眸里漫上几缕温柔慈爱。莹润的莲白薄唇开合不断,一个个安定神魂的梵音源源不绝地滚吐而出,宛似瓣瓣雪莲,毫光隐隐,落英缤纷。

  小、笨、猪。

  罗朱清醒地笃定自己不会读唇语,也清楚地听到莲华法王念诵的是晦涩经文,可她偏偏从那小弧度开合的完美的莲白唇瓣间读到了「小笨猪」三个字音。

  小笨猪?小笨猪?!记忆深处好像有人真的这么唤过她。那个人不是扎西朗措,不是禽兽王,不是凶兽,不是多吉,不是格桑卓玛……那个人不是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他是谁?究竟是谁?脑子里微微作痛,纠结的神智逐渐迷失在绀青凤眼里的温柔慈爱中,沉醉在空灵祥和的弥弥诵经里。

  随着一段经文的结束,广场中成百上千的僧人都开始了齐声念诵。梵音汇聚成厚重的声磬,击响在偌大的广场,盘旋在庄穆的佛堂殿宇、佛墙佛塔之上,洗涤着大地万物的肮脏污浊,引导着游魂野鬼步入轮回涅盘。

  一瞬亦或一世,宏大庄严的群僧诵经终于完毕。梵音却袅袅未绝,依旧萦绕在每个人的心间。

  托林寺负责宗教各类活动的曲本堪布身披赤红大氅,头戴赤红鸡冠形僧帽,手持一串硕大的人骨念珠自法王随行僧队中站出来,高声念唱道:「献祭品──」

  合十垂头的人们也在这声念唱中抬起了头,眉眼间都洋溢着轻松而喜悦的笑容,仿佛在刚才的法音聆听中洗净了一年的沈暗,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

  一块丈宽丈长,绣着金色法轮的赤色毛毡被八个僧人抬到莲花宝座前下方铺好。然后,一个身披镶黄边的僧人捧着一朵脸盘大的五彩酥油莲花敬献在法轮顶部。当他退下后,便是四名头戴赭红鸡冠形僧帽的高大僧人扛着一个身裹雪白牦牛皮的少女步入广场。

  四名僧人面目端穆,步履和缓沉稳,像是抬着一件珍贵而神圣的宝物。当他们不疾不徐地行至赤色毛毡中后,手腕齐齐一番,已将肩上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金色法轮中央。合十向莲华法王恭谨地行完一礼,又一起躬身份左右侧两两盘坐在毛毡边缘处。

  裹着雪白牦牛皮的少女露出的一张小脸看起来很年轻,只有十四五岁。细密长辫乌黑如瀑,披散在赤色的毛毡,金色的法轮中,纯美而妖娆。长而略弯的黑眉秀美俏丽,大大的棕褐色眼睛水灵灵的,氤氲着一层朦胧瑰丽的迷离。丰满的双颊晕染朱艳,秀挺的鼻子下一张红唇比花儿还要娇艳芬芳。她在牦牛皮中蛇一般地扭动着,本就裹得不紧的牦牛皮经不起她扭动拉扯的力道,慢慢地松脱散开。

  浅褐色的肌肤光洁如瓷,柔嫩胜花。那修长优雅的脖颈,精巧圆滑的肩头,高耸饱满的乳房,纤细柔韧的腰肢,丰腴挺翘的臀部,光洁无毛的下体,粉艳娇腻的花瓣,修长笔直的大腿……映衬着下方雪白无瑕的牦牛皮,简直无一处不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具充满了青春诱惑气息的赤裸裸的处女胴体。

  头顶的太阳虽然放射着万丈光芒,可那光芒是冷灿灿的,不带半点温暖。然而少女好似对严酷的寒冷没有半分感觉,依旧眼波朦胧,双颊嫣红地在牦牛皮上,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扭动蠕摆。

  被下药了吧?只有因药物迷失了神智,才会不惧严寒,不知羞耻地在大庭广众下坦然赤身扭摆。罗朱的注意力从莲华法王身上转到了祭品身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毛毡上的裸身少女,暗暗琢磨。实在没料到祭品会是个美丽稚嫩的少女,她一直以为是牛羊之类的牲畜来着。

  俄尔,心倏地绷紧,她突然想到屋脊高原的原始苯教最初一直是用活人来献祭的。直到佛教传入高原,在吸收容纳苯教之后,才将血腥的人体献祭改为了牲畜献祭。可是即使在文明高度发展的现代,屋脊高原的宗教密宗里仍不乏出现一些秘而不宣的罪恶的人祭事件。更何况这个时空的古格国的佛苯宗教本就吸纳了更多的苯教教义,单从纳木阿村那些血淋淋的祭品上就可对其祭祀的血腥恐怖窥知一二。

  「请神兽──」

  曲本堪布又高声念唱。

  话音刚落,一个僧人牵起站在法王宝座旁的白色牦牛向少女走去。那头牦牛身躯高壮,肌腱结实有力,头上长着两只弯曲尖锐的粗牛角,一双清凌凌的硕大牦牛眼水润温驯。浑身披着厚密的雪色长毛,于剽悍神骏之中含蕴一股端庄祥和。

  不拿刀肢解人体,牵头牛出来干……干什么?!

  心脏一阵悸跳,生出的恐惧感莫名变得更胜。

  第142章:冬季法会(八)

  白牦牛是稀有珍贵的地方类半野生特有种群,生活在高寒缺氧,枯草期和冰封期长达半年左右的严峻自然条件下,被誉为雪域之舟。

  在屋脊高原,白色是一种神圣的颜色。因而它多次出现在博巴人的各类神话故事中,是不少神佛的坐骑,后来更演化成了图腾之一,于博巴人心目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博巴人在白牦牛骷髅、白牦牛头骨上镌刻六字真言首字,摆在寺院墙头、人家院墙和嘛呢堆上用来降魔祛邪。寺院法会,尤其是跳神活动中也可看到僧人们头戴白牦牛头造型面具,且舞且蹈的情景。就在刚才的神与人,妖与魔的群舞中,也有不少白牦牛面具出现。

  一头神骏的白牦牛被托林寺的僧人打造成护寺神兽,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罗朱心惊胆寒地看着那名牵牛的僧人拉着白牦牛站在了少女面前,身体半蹲半跪,一只手往牛的下腹伸去。白牦牛结实强健的臀部抽动了几下,牛头摇摆,发出哞哞的叫声。那双水润温驯的硕大牛眼逐渐涌出血丝,弥漫狂躁的兴奋,口鼻间喷吐出粗重的闷响气息。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楚瞧见一根硕长的棍状东西从白牦牛的下腹探了出来。霎时,脑子里浮现出在现代博物馆中,在寺庙中所见的数尊神佛双修雕像。那些面容狰狞的怒相菩萨怀抱明妃,脚踏伏跪的牛身,而牛之下则压着人类女子。古格佛苯教密宗的本尊神是以双修身出现的喜金刚,那么,这牛……这牛难道是要……是要……罗朱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不意味着事情不会发生。两个抬着莲华法王宝座蒲团中部的高大僧人突然撤手出列,像捉小鸡的老鹰般轻轻松松地将赤裸的少女抬起。一人仰躺毛毡,让少女趴伏在他身上,双掌用力托举起她的腰腹,使其丰腴的臀部高高翘起,露出不断滴露的粉艳花穴。另一人则从侧面抬起少女的头,让所有人能看到少女的表情。

  白牦牛往前迈出几个小碎步,分腿稳稳跨站,披着厚密雪色长毛的健壮身躯几乎将少女和最下方的僧人全部掩盖。可偏偏腹部和下肢的长毛被编成一根根辫子束扎而起,让人能一目了然地看见那根硕长的牛鞭在僧人的引导下抵到了少女的花穴上。

  握着牛鞭的僧人口中忽地吐出几个听不懂的字音,勉力压制躁动的白牦牛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后臀发力,哞叫一声,硕长的牛鞭好似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残忍无情地猛刺进少女的身体。

  「啊──」

  少女发出凄厉的惨叫,美丽的五官一瞬间极度扭曲,氤氲瑰丽迷离的水汪汪眼眸溢满痛楚,颊上的潮红迅速褪成惨白。然而在两个强悍僧人的掌控下,她的头不能摇,身不能躲,只能无助而绝望地承受着白牦牛野蛮的冲撞。

  盘坐毛毡两侧的四个僧人对着毛毡正中的牛和人咕哝哝地念诵起经文。白牦牛喷吐着响亮的粗气,血红了一双躁狂的牛眼,不停地耸动着下身。

  殷色的鲜血从少女与牛鞭的交合处汩汩流涌,染红了雪色的牛毛,也染红了罗朱的眼睛。当初在努日笼沟,她幸运地仰躺在格桑卓玛身上,没有机会亲眼目睹獒犬群奸女人的地狱一幕。可是,这一次,她却跪坐在高台上,清清楚楚地看见一头牦牛强暴一个稚嫩少女。不是碟片中播放的隔着液晶屏的人畜相交,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在眼前的真实的画面。

  残忍吗?罪恶吗?淫乱吗?她竟无法做下判断。

  广场中除了一些外来游者面色不佳,目露惊愕与躲闪外,所有的古格民众无论贵贱,无论僧俗,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全都在胸前双手合十。每个人的眼中、脸上不见淫秽猥琐的兴奋,不见悲戚与同情,也看不到怜悯。他们神情肃穆,目光纯粹,透着虔诚的敬仰与膜拜,像是在观看一场神圣的表演。

  是的,在这一刻,金色法轮中白牦牛与少女的交合不同于努日笼沟里獒犬对女人的奸淫。在这一刻,白牦牛不是一头单纯的牛,一头低等的牲畜。它作为神兽,已然化身成为神佛莅临人世的使者。神佛,正通过神兽使者在接纳虔诚信徒献上的祭品。新的一年,神佛的慈悲光芒将普照古格每一寸大地。

  这是生活在这个时空中最接近天的古老大地的子民的虔诚信仰。用现代文明的眼光去看,从人道主义角度出发,哪怕它是愚昧的,是罪恶的,是残忍的,是淫乱的,却永远不是一个外来者所能轻易置喙的。

  罗朱怔怔地看着白牦牛不停地耸动身体,看着那张被僧人一直抬起的脸庞。

  牛与人的交合处鲜血淋漓,少女的身体内部显然已经受到巨创,但她的惨叫却逐渐带上了妩媚娇软,那张扭曲苍白的脸庞也舒缓下来,重新腾烧出潮红。迷失了神智的眉眼间充盈的是含夹了些微痛楚的欢愉惬意,一副十分享受白牦牛粗暴冲刺的模样。

  随着白牦牛动作的加快,越来越多的鲜血从交合处流出,少女的叫声慢慢弱下去。当白牦牛射精完毕被僧人牵着退出毛毡后,少女已经奄奄一息了。

  垫在她身体下方的僧人从她身下钻出,将她平放在雪白的牦牛皮上。少女赤裸的下身被鲜红的血和乳白的浊液混成一片糜烂,已看不清原来的诱惑美丽。她像一个残破的木偶,毫无反抗地被一个僧人拉高了双腿,另一个僧人则握拳小心翼翼地伸进了她血肉模糊的花径,一拽一拉。

  「啊──」

  气息微弱的少女双眼暴睁,仰头拼尽全力发出人生中最后一声凄厉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后,便一动不动了。紧接着,纳木阿村的血腥一幕再次重现。

  少女沾染了精液和鲜血的内外生殖器、美丽的头颅、饱满的双乳、秀气的双足和双手、舌头、眼睛、心脏、肠子……被僧人用一把镶满宝石的精美钺刀一一割下、剜出,盛放到一个个用人颅骨制成的嘎布拉碗中,按坛城布局依次摆放在毛毡上,供奉在神佛化身──莲华法王面前。

  两头雪豹和银猊迈着强健有力的四肢踱进毛毡,张开锋利的牙齿,将剩余的尸肉哢嚓哢擦啖得一干二净,最后只余几根粗长白骨。

  在她的眼中,一个鲜活美丽的少女转眼香消玉损,成了一堆可怕可悲的残肉剩骨;在古格民众的眼中,少女向神佛完完全全地奉献出纯洁的肉体和灵魂,已经步入了极乐世界。

  所有的僧人在莲花法王的引领下念起祈福送神的经文,退到广场四周的四大神祇带着比丘、咒师、魔女和武士焚化起四个用糌粑做成的巨大锥形朵玛。当锥形朵玛焚烧成灰后,民众将进入殿宇庙堂叩拜点灯,古格一年一度的冬季法会也就宣告结束了。

  向上看,是法相庄严,圣洁如雪莲,仁慈温柔的莲华法王;往下看,是血淋淋的人头、血淋淋的肠子、血淋淋的断手断脚,血淋淋的眼睛、舌头……慈悲与血腥,神圣与罪恶,光明与黑暗,这些完全相悖的东西却在此刻有了完美而诡谲的统一。那端坐莲花宝座之上的僧人究竟是人?是佛?还是魔?

  经文念诵完毕,半阖的绀青凤眼缓缓睁开,顿时神光涌动,芳华万千,天地也仿佛为之失色。莲华法王盘坐的端严身体竟从莲台上虚空浮起一尺,挂在脖颈的凤眼菩提念珠被凌空抛起,一颗念珠激射进供奉在毛毡上的五彩酥油莲花的莲心之中。

  刹那间,金红火焰蹿起,五彩莲花和广场四周的锥形朵玛相互应和,俱都熊熊燃烧起来。古格民众围着火堆,开始了法会结束前最后的欢跳歌唱。

  那火,像净化一切的红莲业火,也像开启罪恶的地狱烈焰。

  第143章:冬季法会(九)

  莲华法王以超乎常理的神奇方式点燃酥油莲花之后,端坐如磐石的身体又重新落在了莲台上。绀青眼眸微合,修长的手指不疾不缓地拨动着念珠,莹润绝美的莲白唇瓣轻轻开合,似乎在念诵着什么,只是那低微的诵经声已淹没在民众欢腾的海洋中。

  咬着下唇的齿间尝到了淡淡的腥甜,罗朱拼尽所有的意志才勉强支撑住了自己。环顾面容祥宁肃穆的僧人,欢乐舞蹈的人群,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而事实上,她也正是一颗错坠时空的小石头。

  「王……王,我……我想……我想撒尿!」她猛地撤回视线,扯着禽兽王的袍摆,仰头虚弱而坚定地乞求。

  赞布卓顿转侧过头,从斜上方俯视她。微眯的暗褐鹰眸深邃沈冷,什么情绪也看不见。直到罗朱快要扛不住地垂下头颅时,才淡淡开口道:「找个僧人问问地方,别迷了路,快去快回。」

  「是。」

  罗朱垂头恭声答道,提起袍摆,谦卑地弓着腰,从席位间慢慢退出。刚走下台子,她便撒开腿沿着来时的道路,朝矗立无数佛塔的西北方跑去,试图快些远离这个她无法融入的欢乐世界。偶尔与欢腾在广场的人擦肩而过,除了得来怪异的一眼后,那透着惊恐与张惶的匆匆身影几乎引不起任何人注意。

  五彩软垫上静静地躺着一个被主人遗落的黄褐色鸳鸯暖手炉,清雅脱俗的淡香弥散在浸寒的空气中,无奈地融进了一缕冷冽。

  赞布卓顿瞧了片刻,微微俯身,纡尊降贵地伸手拾起了沉香暖手炉。手炉表面暖烘烘的,却也湿漉漉的,清雅的淡香中隐隐夹杂几丝芬芳的乳甜清茶味儿。

  猪猡不是博巴人,不信奉佛苯教,要她像博巴信徒一样满怀欣悦和肃穆地参与祭祀,不亚于是种苛求。所以,即使明知祭祀中应该心无旁骛,他还是在僧人切割祭品时,向她分去了眼角的余光。

  果然,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是煞白透青。牙齿咬进了下唇,柔嫩的唇瓣上泌出细细的血丝。纤细的肉嫩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晕厥倒下。然而她的视线却像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被不偏不倚地钉在广场中。直到五彩莲花腾烧起来后,她的视线才被仁慈地放开。

  如果不是坐在台子正中受万众瞩目,他早已伸臂将她搂抱在怀中,用皮袍裹住她,让她安心地倚靠在他的胸膛上。手指慢慢摩挲着被猪猡手心汗液浸湿的手炉表面,指尖轻轻描摹鸳鸯的一根根羽毛,鹰眸略带不善地投向了宝座上的莲华法王。

  真要怪就该怪这个犹如神佛降临,圣山雪莲的法王,是他用秘术牵扯了猪猡的眼睛,强迫她将祭祀从头至尾地观摩完毕。白玛丹增,猪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卑贱女奴而已,就算身具众多莲女之相,也并非独一无二。你,为什么要打她的主意?

  赞布卓顿的唇角冷冷勾起,鹰眸里厉光森然,食指轻叩沉香暖炉,陷入沉思。

  「能窥视到长刀魂眼的人很有趣。王如果找到,请将这个祭品完整无缺地送给我。」

  他突然忆起征下普兰凯旋王城的那天,前来恭迎他的白玛丹增对他说的话。

  难道说猪猡就是能窥视到长刀魂眼的人?!心里悚然一惊,沉沉目光落在广场中那些血淋淋的祭物上,当时他似乎对白玛丹增回了个「好」字。其实以白玛丹增和他的关系而言,把猪猡送出去几天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猪猡最终也要变成一堆血淋淋的祭祀杂碎,那么他宁可背弃诺言,得罪白玛丹增,也绝不将她献祭出去。

  纯洁无暇的处女才能成为祭祀的祭品,只要让猪猡早一点从里到外都染上他的气息和印迹,她就丧失了祭品的资格。他也不用担心白玛丹增会使用阴险的手段从他手中夺走这个逗人喜欢的女奴。

  --。

  「恶──恶──」

  罗朱刚奔到佛塔林边缘,憋在心头的那股痉挛就再也无法压制了。她连忙就近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弯腰狂吐起来。

  早上被禽兽王哺喂的东西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被吐出来的只是携带了点点残渣的酸水。酸水吐尽,胃部和喉头仍在不停地痉挛,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干呕。

  她蹲在地上,吐得泪花直冒,青筋暴起,一张煞白透青的小脸涨成紫红。

  「呵呵,白嫩的小兔子看不得祭祀的血腥吗?」

  正吐得天翻地覆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邪恶阴戾的男人调笑声。

  她一惊,飞快地抹了一把泪,迅速回头望去。

  站在面前的是个身着普通古格服饰的健壮男人,他和大多数博巴人一样有着一张黝黑泛红的脸庞,宽大的鼻梁高挺,嘴唇厚实,一双细眼里闪烁着诡谲狡诈的光芒,像是看到了上好美肉的财狼。

  「我是王的侍女。」她警惕地看着男人,慢慢直起身。尼玛的她只不过是受不了祭祀的血腥残忍,想跑到个没人的地方大吐特吐一番,为毛就碰上了坏人?

  「你一直跪坐在古格王身边,我当然知道你是他的侍女。」男人嘿嘿一笑,朝她逼近一步。

  罗朱大骇,无意识地后退一步,差点踩上自己吐出的污秽。

  「你……你不是古格人!?」只有居心叵测的外来者,才可能会以这样不敬的口吻随意谈论禽兽王。

  「不是。」男人没有遮掩,答得异常干脆,唇角勾出一抹狰狞,「我正愁没办法对古格王下手,你就跑了出来。」

  「我只是个卑微的侍女!」厉叫虽然在空旷无人的塔林中异常尖锐,却穿不透厚重的寺墙,曲折的回廊,传不进远处的欢腾海洋。

  「也是个能让喜怒不定的残酷王者露出温柔微笑的侍女。」男人哈哈大笑接口,细眼阴狠一眯,便朝罗朱猛扑过来。

  尼玛的想要抓她做人质来着!

  罗朱心里狠狠啐骂,眼明手快地侧身躲开了男人的猛扑。含着牛羊腥臊味的冷风从身侧刮过,趁着男人去势未收,她慌不迭地往塔林深处跑去。

  她虽然会些防身术,但面对一个挎刀的剽悍博巴男人却难有胜算。若是往广场跑,以她的脚力而言,不出十几米就会被男人逮住。不如孤注一掷地先往塔林里钻,借由佛塔的阻挡寻找偷袭机会。

  男人一扑不中,颇有些恼羞成怒。回身看到女人没有如预料的那样朝广场跑去,反而像灵巧机警的老鼠钻进了塔林深处,细眼中不由微露赞赏。

  没想到这个卑微侍女居然还是一个临危不乱的狡猾女人。的确,一个小小的侍女不值得他留意捕捉,但一个能让古格王露出温柔笑容的侍女就很值得他捕捉了。

  他抽出腰刀,步履稳健沈着的踏进塔林。

  对付会逃跑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砍伤她的双腿。

  第144章:逞强斗狠(一)

  一进佛塔林,罗朱就发现自己还是犯了一个愚蠢的小小错误。林立的佛塔确实能有效遮挡她的身形和坏人的视线,不利于坏人捕捉。可是反过来也同样遮挡了坏人的身形和她的视线,不利于她躲避。在这种好似捉迷藏的危险游戏中,每一根神经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佛塔和地上的积雪早被信徒、僧人们清扫得一干二净,脚下踩着的是一块块灰白色的石砖,上面浮雕着一朵朵蔓枝莲花。四周很静,唯有远处沸腾的欢乐声穿过回廊,越过寺墙,飘到这里时所剩下的清淡余音。胸腔的心脏砰砰砰地像在擂鼓,呼吸也变得紊乱不堪。

  她扒在一座高大的佛塔边角,一边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地留心着身周的动静,一边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吐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需要沉下心来与坏人在塔林里周旋,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到禽兽王发现她撒尿只有快去没有快回,暴怒地派兵来搜寻追捕她时,就能得救。

  看看空荡荡的双手,她感到分外懊恼。驴行两年多,唯一的多功能防身武器瑞士军刀在努日笼沟中被没收了。禽兽王今天给她穿戴了这样,穿戴了那样,恁是没想着给她系一把刀子。就算奴隶拿刀危险,那么在她腰上挂一个博巴女人都会挂的奶钩金属装饰品也好过现在的手无寸铁啊!

  是她蠢了,那头牦牛强暴的又不是她,那把钺刀切割的又不是她,被猛兽分吃的又不是她,人家的宗教信仰关她毛事。现场哆嗦害怕一下也就够了,她一直恶心反胃个啥?还憋不住地想要狂吐特吐。格格不入怎么着?融不进去又怎么着?她本来就是外来居民,生长环境不同,三观不同,融得进去才有鬼了。而这个问题自己不是早就已经正视了吗?为毛会在今天突然生出天地之大,我却踽踽独行的孤寂黯然感?生出迅速远离他人欢乐的迫切感?

  更蠢的是一得到禽兽王允她在外如厕撒尿的许可后,竟然就欣喜若狂地以为有了逃跑的机会。一个人傻头傻脑地拣没人游荡,没兵守卫的远地方跑。原想着吐完了就寻机会逃跑的,哪知人算不如天算,碰上了祸害。

  口胡!她怎么忘了自古以来「帝王」就是世上头号高危职业。不管是处在博大富庶的封建王朝的中原地带,还是处在高寒缺氧的半封建半奴隶制的高原地带,只要你有幸是个王,那么各类刺杀、毒杀、暗杀就会不分时空不分地域不分民族地层出不穷,连带着随侍身侧的人也时刻处在高危之中。而她就算逃出了托林寺,彻底远离禽兽王的掌控,身边没吃没喝的,最后也一定死翘翘啊!

  在这火烧眉毛之际,罗朱深深觉得体内那些伤花悲月的感性细胞简直堪比死神收命的镰刀,更深深体会到头脑发热的愚蠢冲动是魔鬼的隽刻含义。此时此刻,她不止是大肠小肠,连盲肠都悔青了。

  她到底在折腾个啥啊!这下好了,亲手把自己送到了危险之中。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绝对会趴在禽兽王脚边狂吐,誓不离开他一寸一厘,一分一秒。反正她连禽兽根都大逆不道地污染过了,也不差吐他一鞋底。哪怕她不幸真的尿急,也一定热情邀请禽兽王一起如厕。

  铮──一声极轻微的摩擦传进耳朵。罗朱苦逼的神情陡然一变,黑曜石大眼蓦地一沉。声音来自……右前方,像是金属碰触到了石头。

  那个男人拔刀了?!

  背心一冷,两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身体和心脏因这个可能霍然紧绷如张开的弓,紧绷中又含夹着一丝天助我也的窃喜。她正要悄悄往左后侧的佛塔处躲去,忽而顿住脚步。慢着,与坏人周旋塔林等待救援固然可行,但好运地躲过了这一次,不见得能好运地躲过下一次,下下一次。很有可能还没等到禽兽王派人来寻,她就被捉走或是身首异处了。能够提前知道坏人的方向是老天爷听见了她虔诚的忏悔,才赏赐给她的宝贵机会,绝不能轻易浪费了。牙齿轻轻咬住下唇,她瞬间做下伺机主动出击的决定。

  转转眼珠,计算了一下位置,她轻手轻脚地解下身上的红狐皮大氅铺在地上,让丁点边角露在佛塔之外,然后无声无息地退隐到相邻的左前侧的一座佛塔后。利落地脱下皮袍,将镶嵌了银花泡和绿松石的牛皮腰带抄在手中,暗暗祈祷:但愿手中的这根牛皮带结实耐用。

  身体紧紧贴靠着佛塔,她朝右前方悄悄看去。最先看到的是一点锐利的刀尖,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连忙缩回头,屏住呼吸,默估着男人的步伐。

  男人行走无声,她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依赖在少年时代打架斗殴中锻炼出来的身体本能,她能清楚地察觉到危险正在逐步逼近,力气逐渐汇聚双手。慢慢的,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出现在视野中,随后看见了男人小半个阴戾的侧面。只要他往右转头,就能立刻发现她的藏身之处。但此时他的注意力显然被前方佛塔拐角处露出的一抹红狐大氅边角吸引了,嘴角勾出得意的狩猎冷笑。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男人从她左侧经过的一刹那,罗朱双眼迅速闪过一道狠光。揉身蹿出,双手抓紧牛皮腰带,用尽全身力气朝那只握刀的手抽打下去。

  啪──一道清脆无比,干净利落的声音骤然响起。

  男人猝不及防,只觉右手一阵剧痛,长刀铮然落地的同时,反应极快地踢出右脚。

  因着去势太猛,罗朱根本没有余力躲开。这一脚正中腰腹,整个身体飞撞到了后面的佛塔上。

  「砰」地一声,眼前被震出几圈黑晕,后背传来剧痛。她颓然滑落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石砖上的灰白莲花。但觉腹内也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仿佛五脏六腑都破裂了。尼玛的这古代高原的武士果真比现代的痞子流氓少年凶悍啊!反应不是一般的快,力道不是一般的大。

  「好,好!不愧是古格王喜欢的女人,够狡猾,够剽悍!」

  男人握着破皮红肿的右手,居高临下地看着颓然蜷躺地上的吐血女人,细眼中充斥着嗜血的暴怒。他是拉达克数一数二的武士,如今右手居然被一个低贱无用的女人用牛皮带抽打成骨裂。这对一个武士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即使是要拿这个女人来做诱饵,他也要先将她凌虐掉半条命才行。

  他桀桀狞笑着走近女人,一脚踏上她的右手,阴戾道:「你敢伤了我右手,我必要你用一双手来偿还。」皮靴慢慢用力,在肉嫩的手背上旋转碾磨。

  右手霎时传出阵阵钻心地剧痛,几乎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罗朱失声痛叫,汗水和泪水同时迸涌。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男人嗜血眼眸里闪烁的凌虐快意。

  「123!」

  痛叫的嘴突然爆发出一个破音,蜷曲的右腿凝聚仅剩的力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男人岔开的双腿间狠踢上去。尼玛的猖狂凶悍,老子的防身术也不是白学的!

  「啊!」

  男人发出短促凄厉的痛嗥,双手反射地紧紧捂住胯间,整个健硕的身躯佝偻地痉挛起来,力气尽失地瘫软在罗朱身旁。黑红脸庞唰地褪成了青白,五官因极度的痛楚变得扭曲狰狞,嗜血的双眼如噬人的恶狼般狠狠瞪着再次伤他的女人,额角落下大颗大颗的汗珠。他还是太大意,太小瞧了这个低贱无用却狡猾剽悍的女人。

  罗朱知道自己的那一脚虽然踢得够狠,但男人的无力症状要不了多久就能慢慢减轻,可她又实在没力气再补上几脚了。

  刀!必须要拿到刀!

  喉头涌上腥甜,她呸地吐出一口鲜血,忍着剧痛朝两臂之外的长刀爬去。

  剧痛无力的男人看出她的意图,眼中的恨意和怒意更深更浓。利牙一挫,也强忍剧痛和羞辱,像狗一样朝长刀缓慢挪动。

  同样身受重创,同样丧失力气,此刻拼的就是意志,就是身体素质。谁爬得快,谁先拿到刀,谁就有可能活下来。

  第145章:逞强斗狠(二)

  后背痛,腰腹痛,右手痛,四肢百骸好像都在痛。幸好从沦为奴隶后,她的忍痛能力就直线提升,不然此刻早痛晕过去了。罗朱在艰难的爬行中接连不断地吐了好几口腥甜的血,又一次陷入深深的后悔。

  其实坏人最先只是想捉住她用来引诱禽兽王上钩,方便他自个暗杀刺杀的。她该选择积极配合,乖顺听话才对。为毛要逞强斗狠,落得里外一身伤,也弄得人家改变主意,恨不能将她杀之而后快?仔细想想,以禽兽王非人的身手来说,就算会因为喜欢她而出现点点关心则乱的迹象,也断然不会被个刺客轻易宰掉。她当时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或者是呕吐过度导致头昏脑胀,神经错乱,为毛第一反应就是绝不能成为威胁他人的人质啊啊啊?

  古人严肃训诫的「人不可逞匹夫之勇」,老师三申五令的「学生严禁打架斗殴」,社会谆谆教导的「青少年切忌逞强斗狠」,都他妈的全正确啊啊啊!她千不该万不该瞧人家是一个人就兴起了单挑脱困的愚勇!然而后悔无用,要活下去只有拿到刀!

  胡思乱想稍微麻痺了身上的剧痛,她目光灼然凶狠地盯着前方大约还有一臂多距离的刀柄,牙齿深深陷进下唇,身体一寸寸地艰难挪动。

  距离一臂远,与罗朱并排赛爬的男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体每挪一下,受重创的关键部位就被地砖上的浮雕蔓枝莲花雪上加霜地咯磨一下。即使隔着衣袍,依然让他痛得冷汗涔涔,浑身痉挛抖颤,估计以后很难正常使用了。该死的,他一定要拿刀剁了伤他的女人!

  一寸、两寸、三寸……再往前爬一点,伸直手臂就能够着刀柄了。她正打算不要命地冲刺,却惊见身旁的男人已经颤抖着向前伸出了手臂。心里一寒,狂奔过一万头草泥马。尼玛的她和男人身材有悬殊,人家的手臂天生就比她长些!怎么办?男人的指尖快触到刀柄了!

  生死攸关下,最后的肾上腺素被激发出来,她当机立断地朝男人滚去,撞上他的身体。迅速出手抓扯住他的头发,嘴巴大张,嗷呜一声从侧面死死咬住了他脖颈上凸起的喉结──男人的要害之一!当初恁是没胆子袭击禽兽王的两个要害,没想到现在统统实施在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上。

  嘴下传来男人沉闷的含混不清的痛苦咕哝,辫子被男人直往后抓扯。力道么……和先前踢她的那一脚差了十万八千里。嘿嘿,老子的断子绝孙脚也让你痛不欲生吧?她得意地冷笑腹诽。硬撑着一阵阵眩晕的剧痛,不去理会男人的动作,只管下死力咬住男人的喉结。当唇齿间尝到不知道是谁冒出的腥甜铁锈味时,心中竟泛起一股奇异的畅快感。

  男人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身受重伤的女人居然在最后关头还会伤他第三次!原本眼看就要抓到刀柄,身体却被撞得一震,连带着抓刀的手也失去了准头。喉间的剧痛不亚于下身重创,充盈胸腔的耻辱和愤怒益加深浓。他痛苦万分地承受着脖颈上的凶戾啮咬,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青筋暴突的左手颤巍巍地在前方重新摸索,终于艰难地握到了刀柄。血红的细眼杀气横溢,正要提刀宰了咬喉的女人,眼前光线突然一暗──一道雪亮弧光突兀地从视野中滑过,左手腕掠过一缕彻骨的冰凉,凝聚的力气霎时随着滚热的鲜血从断腕处狂涌而出。剧痛中,他看到了两张倒着俯视他的一模一样的俊美而英气的男孩面庞。不过六七岁年纪,却是满脸满眼的残佞笑容,眉心一点朱砂小痣随着扬起的浓黑眉峰微抬,透出几分罕见的邪异。

  烈·干罗纳重重拍了拍罗朱僵硬的腮帮,强迫她松开牙齿,将她拖到佛塔边靠坐好。

  他蹲在她面前,上上下下连瞅了好几眼,笑意可掬地赞赏道:「你叫猪猡是吧?不错,虽然是个低贱的女奴,样子也不够绝色,但这份冷静狡猾和不死不休的剽悍勉强能匹配我们的阿爸。」

  熬过死亡的威胁,罗朱浑身彻底无力,软软地瘫靠着冰冷的佛塔基座,剧烈的疼痛重新席卷而来,每个细胞好似都在抽搐尖叫。她喘着快要断掉的粗气,微微动了动酸疼的牙帮。想用尚且完好的左手背揩去唇边的狼狈鲜血,努力了好一会儿,结果只有几根手指在原地颤抖。耳边听到男孩发出一声忍俊不禁的嗤笑,她抬眼淡漠地扫了一眼,不置一词。

  从男孩的言词中不难判断他们早将一切看进了眼中。而他们能不让人发觉地一直跟踪在后,也足以证明其年龄虽小,实力却不容小觑。这算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死到临头了,才拔刀相助。那她前面的逞强斗狠是在给他们耍猴戏看么?操尼玛的!早在初见她就感知到凶兽的崽子除非基因变异,不然也是头实打实的缺乏人性的凶兽。

  烈·坤罗达将还在手中滴血的腰刀插回刀鞘,用女奴遗落的腰带和断腕男人的腰带将男人的手脚捆好。从男人里衣上撕下一块布塞住他的嘴,又在他的断腕上洒了些止血药,草草包扎了一下。不是心善,而是这么重要的暗杀者应该活着交给阿爸来处理,不能让他随随便便地流血死掉。

  处理完一切,他回过身,也和阿兄一样笑眯眯地蹲在罗朱面前。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眼后,点头肯定道:「我知道阿爸和王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了。又狡猾又剽悍,当弱则弱,当强则强,比大多数女人都要有趣好玩。」

  阿爸要一直负责法会的相关事宜,他们的席位就在这个女奴的左后侧,目睹她退下台后,惊喜而惶恐地飞奔出去,方向却不是寺里的如厕之处。心底不由生出了几分趣味,遂决定悄悄尾随上去,看她究竟要干什么。刚走下台子,远远就看见一个身着古格平民服饰的高壮男人吊在那个女奴身后,随她转过回廊弄巷。

  女奴浑然不觉,仍旧脚步不停地朝着离广场最偏远的佛塔林跑去。男人不紧不慢地跟着,时不时藏掩身形,警惕地往四周环顾几眼。当然,任他再警惕,要想发现从两岁起就跟着阿爸勤练武艺,修习密宗的他们无疑是痴人说梦。即使他是个强悍的武士,但在他们兄弟俩的通力合作下,也能轻易将他的锋利爪子全部砍下。

  他们虽觉着阿爸喜欢的女奴有几分意思,不过心底深处却是有些瞧不上的。原打算好好看一场那个女奴的笑话后回去讲给阿爸听,谁料看到的竟是一场精彩的搏斗,这情形就是人们常说的兔子急了也咬人吧?

  有趣好玩你个毛线!我虽然惧怕过你们的老子,但没道理惧怕你们这两个毛都没长的凶兽崽子。

  罗朱恶狠狠地瞪了两个凶兽崽子一眼,有心怒骂一句。嘴刚张开,却呕出了一口血。眼前黑雾弥漫,终于支持不住地昏死过去。

  第146章:逞强斗狠(三)

  眼见正怒气冲冲瞪人的女奴突然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接着双眼一翻,毫无预警地软倒在地。干罗纳和坤罗达心下齐齐一惊,不约而同地伸指凑到她鼻间试探。片刻,才齐齐暗吁一口长气。还活着,只是受重伤昏死过去了。

  「阿弟,知道该怎样回禀么?」干罗纳用袖袍揩去女奴嘴边夺目的艳红,眉眼弯弯地望着身侧的双胞弟弟。

  「阿兄放心,我当然知道。」坤罗达也是眉眼弯弯地回望身侧的双胞兄长。

  两人心照不宣地咯咯笑了一声,随即拾来女奴脱下的皮袍和狐皮大氅,重新给她穿戴整齐,只是束袍的腰带变成了一根从断腕男人皮袍下摆割下的皮条子。

  干罗纳一手揽住女奴的脖子,一手揽住她的膝弯,轻轻松松地就将她横抱起来。小小的背脊挺得笔直,膝盖也没有弯折一下,仿佛横抱着的不是一个成年女人,而是一只小巧的兔子。

  至于地上被捆住双脚双腕的男人就没这份高规格的待遇了。坤罗达抓住他的一把头发,像是对待死掉的大个猎物一般,在地上拖拽而行。步子迈得流畅矫健,全然不管身后男人磕磕绊绊的剧烈痛楚。

  谁也不知道在不远处的另一座佛塔后,还有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躲藏着,目送他们抱着女奴,拖着男人走出佛塔林。

  棕色大眼里辉映着冬日艳阳的金色灿烂,温暖明媚。上挑的眉梢和唇角笑意涟涟,于灵慧狡黠中溢散出一股憨然淳厚的可爱稚气,这人正是从地牢中逃出的多吉。

  他收回遥望的目光,半个身子都趴在佛塔上,手指逗弄起一只在佛塔边角上玩吐丝玩得不亦乐乎的蚕豆大的黑色蜘蛛,丰厚的嘴唇略带几分埋怨地撅起。

  好不容易才逮到个女奴落单的机会,结果却被暗杀者给破坏了。要从两个小崽子的手中夺走女奴并非难事,但他治不了女奴的伤。如果真强行夺走了,估计女奴只有死路一条。他遗憾地叹了口气,早知这样,该在一开始就把暗杀者解决掉的。

  两个小崽子尾随在暗杀者后面,他尾随在两个小崽子后面。小崽子们兴趣十足地想看女奴遭临危险时的反应,他也不例外。

  地牢中的女奴脆弱无依,温柔乖巧,而塔林中的她所表现出的沈着冷静和坚韧剽悍则让他大开眼界。三年多来,他行走的足迹不仅遍布雪域,还远至中原、天竺、察合台等雪域之外的土地,不是没有见过剽悍勇敢的女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女人。

  该怎么形容呢?对了,就是干罗纳那个小崽子说的「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浴血战斗到生命的最后。这是骁勇战士的狠劲呵,竟然被一个低贱的女奴体现得淋漓尽致。联想到他曾听闻的她在暗道中杀死军獒的传言,唇瓣间咧出一道耀眼的磁光。原来他只是因为银猊、王和烈队正对她的上心而生出玩乐兴趣,现在这份玩乐兴趣却随着那股不死不休的狠劲化成一根皮绳,深深地勒进了心脏。

  严酷的雪域需要的就是这样剽悍的女人,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有资格孕育他的子嗣。

  屈指弹开吐丝的黑蜘蛛,他一步步走到染满血迹的石砖前。凝目瞧了片刻,慢慢伏跪下身体,长睫微垂,爱怜而虔诚地亲吻上已凝结冷硬的暗红血渍。姐姐,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弄到手的。

  --。

  才绕过寺墙,就看见前方回廊中急速行来一队僧兵,领头的人正是阿爸。面色肃冷,五官间满是狰狞残佞之气,紫红黄边袈裟猎猎翻飞,浑身逸散着浓稠的血腥杀戾,好似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嗜血长刀。

  这样的阿爸是可怕的,却也是最让他们崇拜的。

  干罗纳快速上前几步,恭敬地向阿爸呈上臂弯中昏死的女奴。

  一眼看到那张惨白铁青,双眸紧闭的小脸,释迦闼修紧绷的心差点炸裂。他快速伸手从儿子手中夺过罗朱,硬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爸,我们在席位上坐着无聊,便退席到广场中跳舞,无意间发现这个女奴朝最偏远的佛塔林跑。开始并未在意,可后来又觉得不太对劲,怕是女奴胆大包天地想要逃跑。彼此商量一番后,决定也去佛塔林看看。」干罗纳侧移脚步,给阿弟让出个位置。

  坤罗达拖着男人走上前,摇了摇手中已经半死不活的暗杀者,郑重地接口道:「一进塔林,就见女奴和这个男人滚在地上扭打。她死咬着男人的脖子,男人左手刚好摸到跌落的刀柄,正要朝她挥砍。知道阿爸中意她,我们连忙将她救下。谁料她受伤过重,看我们一眼后就昏死过去了。」

  末了,趁阿爸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女奴身上,他和阿兄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就算是对着阿爸也不能原原本本地老实交代。谁知道阿爸若是清楚了他们因为想看女奴的临危反应,就一直袖手旁观,导致他喜欢的女奴身受重伤的事实后,会不会一怒之下将他兄弟二人禁足个一年半载。

  坤罗达最后说什么,释迦闼修几乎没有听进去。怀里的小猪猡呼吸微弱,胸口起伏清浅,脸上沾染的几点血渍直直刺痛了他的胸腔。心里像插着一把刀,正在用力地翻搅。他不敢用劲拥抱,怕稍一使力就把她给抱碎抱散了。

  刚刚将法会所有的后续事务布置完毕,就接到王吩咐他去寻找小猪猡的命令。小猪猡对王说要如厕撒尿,可是他带人寻遍了寺内所有的如厕之处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寻不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小猪猡借口如厕,寻机逃跑了;二是寺内有居心叵测的暗杀者,瞅准了她对王的重要性,将她当做人质掳走。

  若是前者,他并不担心,寺外的巡逻兵士看似都入寺参与了法会,实则在离寺一里之外,四周还埋伏着若干守卫兵士。小猪猡就算插上翅膀从天上飞逃,也会被射下来。

  是后者就闹心了,能躲过兵士的严密盘查最终混进法会中的奸细绝对是有几分能耐的。如果只想用小猪猡来威胁王那还好办,怕就怕会凌虐强暴小猪猡。若换一个时候,他早已派兵大肆全面搜捕,但今日偏偏碰上不容有失的法会,他只能暗中调遣僧兵和侍卫四处搜寻。

  还未踏出回廊,就见干罗纳抱着一个熟悉无比的女人从墙角绕出,后面跟着的坤罗达手上拖拽着一个血迹斑斑的男人。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却在看到女人昏迷的惨况时,尖锐地疼痛起来。

  小猪猡右手手骨断裂,后肋断了两根。最严重的是腹内脏腑破裂,再拖延下去,性命堪忧。如此重伤,目前只有一个人能够救治。

  他扭头对打头的僧兵领队冷声命令,「传令所有僧兵和侍卫继续严密巡查寺庙,举凡发现嫌疑者当场格杀不论。」顿了顿,目光落在地上脸色灰败,面目扭曲的半死男人身上,切齿道,「先把这杂碎丢到地牢里,留心别让他死了,我要亲自拷问。」阴森森的口吻淬满冰寒的雪霜和血的浓烈腥气。

  「是。」

  僧兵领队弯腰应声领命,指挥两个僧兵抬起地上的男人,带队迅速向某处阴暗的弄巷中拐去。

  暗色长眸晦暗不明地盯着面前的两个儿子,淡淡道:「干罗纳,坤罗达,跳神法舞已经结束,你们快些赶到广场请王在法会结束后到密殿一趟。」

  「知道了,阿爸。」干罗纳和坤罗达小脸肃穆,脆生生地答道,沿着回廊急匆匆地小跑离去。

  瞧着已消失在回廊转角的小小身影,释迦闼修收回沈暗森寒的目光。两个小崽子翅膀长硬了,居然吃了豹子胆地敢糊弄他。这次回去就将他俩关进雪山石窟,不好好把密宗修习个半年就别想着出来遛跶!

  视线落在女奴煞白中隐隐透着一丝死气的脸颊上,森寒遽然变柔,柔光的背后涌动着深暗的如焚痛楚。

  对王做下的决定,他不会生出半分埋怨。他只痛恨自己的失职,居然会让暗杀者混进寺庙!

  扯下袈裟,将怀里的女奴又裹上一层,旋而大步踏向右侧的一条曲折狭窄的深幽回廊。

  第147章:法王疗伤(一)

  白玛丹增刚回到密殿,嘱咐贴身伺候的僧人将新鲜祭品摆上供桌,半掩的殿门就被碰地推开。一道腥风扑卷进来,接着噗通一声闷响,一个物体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抬眸淡淡看了一眼,对贴身伺候的两个僧人温和道:「你们先下去,在外殿候着,恭候王驾。」

  两名僧人面色平静如水,合十弯腰失礼,恭敬地应诺一声退出密殿,并顺手将殿门关上。

  昏暗的殿堂中薄烟萦绕,十三盏酥油长明灯摇曳跳跃。嘎布拉碗中的人头、断足、人肠等祭物在灯光中忽明忽暗,弥散着森森腥气。密殿正面供奉的金身银眼五佛宝相庄严,充满了神秘端穆与慈悲仁爱。

  「释迦闼修,说吧。」白玛丹增盘坐莲座,双手平搁膝盖,神情和蔼,凤眸温柔。

  「法王,恳请您救救她。」

  释迦闼修膝行数步,将怀里的女奴轻轻放在莲座前,双手平举额前,端正恭敬地朝白玛丹增伏拜磕头。

  「释迦闼修,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白玛丹增凤眸依旧温柔,神情依旧和蔼,只是口吻却带着一丝阴冷的嘲讽。

  释迦闼修身体一僵,头埋得更深,沉声道:「是我失职,请法王责罚。」

  白玛丹增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抬脚下了莲座,弯腰抱起地上的女奴,朝密殿最隐秘的内室走去。

  「罚你在这跪候王,他来了就把他领进内室。」

  「是。」释迦闼修恭声应诺。

  等听到两声咯吱响动后,他才慢慢抬起头。望着殿宇左侧壁角供奉的数百三寸金佛,眸中的焦急和担忧终于散去。只要法王应承救治,哪怕是地狱阎罗也得放人。王,是你一时疏忽,才会将小猪猡提前推到了法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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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殿内室其实是数个地下室连缀而成,空间并不狭小。因为四处都设有隐蔽且良好的透气孔,所以里面的空气一点也不浑浊。绘满彩画的坚硬土壁上挂着一盏盏纯金铸就的莲花酥油灯,里面的光线竟然比密殿还要充足明亮。

  白玛丹增抱着罗朱走进一间居室。室正中有个两米多长,一米宽,半尺来高的池子。池底和池边全用莹白色的昆仑玉石铺就,池中盛满淡绿色的无波水液。

  他先把罗朱放在池边,从居室左侧的架子上捧出几个大罐子。打开罐子,将里面的褐色粉末全倒进池子,用一根人的胫骨制成的法杖在里面来回搅弄。不一会儿,池子里盛着的就是散发着腥气药味的稀薄褐色药糊了。

  接着他脱去罗朱身上的所有衣物,目光在右肩头的穆赤王家奴印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缕没有感情的浅笑,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入池中。

  黏耷耷的药糊仿若软腻的淤泥,承载不住罗朱的重量,却迅速把她肉嫩的身体重重包围裹覆。

  他又从一个碧绿的小罐子里倒出几颗红色药丸,掰开罗朱的嘴,把药丸尽数塞进去。最后换了个扁平的石头垫在她后脑上,让她整张脸也沉入药糊中,只小心翼翼地露出鼻孔呼吸。

  随性盘坐在池边,瞅着池中与药糊浑然相容的女人,唇边没有笑意的笑容悄然加深。凤眸静静合上,双手在身前结印,慢慢入定。

  不知何时,池边多了一站一跪两道男人身形。那站着男人异常高大剽悍,犹如山岳挺拔,气势巍峨不凡。只是一张深刻凌厉的英俊面容煞气凛冽,阴鸷可怖,令人望而生畏,退避三舍。

  他冷冷地注视着池子里的褐色物体。活了二十三年,终于喜欢上一个女人,可这女人却一直想着逃离。他不过对她小小试探了一下,她就头脑昏蒙地借机逃跑。在乍闻她被暗杀者重伤昏死的一刹那,他心头除了有种凌迟的厉痛外,更多的还有亟欲撕裂她愤怒。

  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女奴,竟敢毫不留情地将他对她的种种疼宠和纵容踩在脚下,扔在身后。此刻,她静静地躺在药泥中,紧闭的眼眸好像在轻蔑他的白费心思和一厢情愿。双手在身侧不知不觉地紧握成拳,指骨咯咯直响,鹰眸冷冽似万年不化的冰雪。

  「王,猪猡被暗杀者掳走,是臣下失职,请王责罚。」释迦闼修看到王紧捏的拳头,心里微微一颤,连忙再次请罪。

  赞布卓顿冷哼一声,慢慢松开双手,阴森道:「你当然有失职之罪,但猪猡是不是被暗杀者掳走,你心里最明白不过,别妄图给她脱罪。」

  「奴隶逃跑被抓,当受鞭笞断足之刑,王是要砍断这个女奴的双足?」白玛丹增睁开眼睛,注视着池中的褐色东西,温言问道。

  赞布卓顿不语,眸色沉沉地盯着女奴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向盘坐池边的白玛丹增。

  「什么时候脏腑修复,接骨成功?」

  「一直外敷内服我亲手调制的顶级秘药?」白玛丹增沉吟片刻,掐指算算,「十日后,脏腑能基本修复。十五日后,骨头能勉强愈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王舍得将她放在这里养伤,让我使用精魂来辅助医治,不出一月,小女奴就能活蹦乱跳。」

  「法王想要她?」赞布卓顿肯定地问道。

  「王该记得我曾对你提过出现了一个能窥视魂眼的人。」白玛丹增慢条斯理地拨动念珠,「当时王对我应了个好字。眼下这能窥视魂眼的人就在池中,不知王是否该履行承诺了?」

  鹰眸蓦地一眯,射出威严锐利的阴鸷冷光,丰润的唇线勾染杀意:「她是我的奴隶。」

  「作为祭品献出后,她就不再是王的奴隶,而是莲华法王的双修莲女。」白玛丹增对赞布卓顿温和而慈爱地笑了笑。起身走到架子边,从上面取出一个大罐子,将里面的暗红色药粉尽数倒入池中,蹲身拾起靠在池边的人骨法杖有条不紊地搅拌起来。

  居室内一时寂然无声,只余药糊轻微的搅弄声。

  「当然,即便她成了莲女,王也可以随时把她放在宫里玩弄,只需在固定的日子中送到寺里供我双修就行了。」不一会儿,白玛丹增又淡淡地打破了寂静,「至于是否砍断逃奴的双腿,现在她依旧是王的女奴,我无权干涉。」

  池里的褐色药糊逐渐染上淡淡的暗红,赞布卓顿眯眼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冷冷问道:「为什么非她不可?」

  白玛丹增丢开法杖,起身走到他面前,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温和道,「王,我不急着要她,你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斟酌,我会在这里等你最终的决定。」温慈的凤眸里突然升起几缕不合时宜的促狭,伸手拍了拍赞布卓顿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言,「赞布卓顿,从小到大,我为你满足了无数个愿望,这一次是不是该你来回报我了。」

  他甩甩僧袍,后退一步,合十浅浅弯腰施了一礼后,便飘然出了居室。

  赞布卓顿沉默许久,脸上凝滞的森冷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对跪在脚边的释迦闼修漠然吩咐道:「十天之后,你带猪猡回宫养伤。」

  「是。」

  释迦闼修没料到法王会公然向王挑明心思,诧异之余慌忙沉声应道。

  但愿王不会迁怒小猪猡,真将她的双足给砍了。

  第148章:法王疗伤(二)

  身体从内到外都是暖洋洋的,一点也不痛。肚腹和骨头里仿佛有千万只蚁虫在啮咬、爬行,麻刺酥痒得恨不能伸手使劲抓挠一把。可是浑身的力气好像全被抽走了,软绵绵的,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罗朱刚刚吃力地张开眼睛,瞳孔突地收缩,又慌不迭地闭上,眉头难受地皱成了一团。哪儿来的强光?好刺眼!

  「小笨猪,我熄了几盏灯,张眼适应一下吧。」

  耳边响起一道柔和温醇的笑语,似暖风吹拂,带着慈爱的悲悯,一寸寸消融心灵的沈屙。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到底在什么地方听过。眼睛先是翕开一条缝,接着缝隙逐渐变大,最后完全睁开。

  淡淡的黄色光晕中,她看到了一张如同神山雪莲般清雅圣洁的端慈面庞,绀青凤眼流光溢彩,温柔和煦,弧线优美的薄唇不过清浅一笑,就洒落万千可亲可敬的仁爱风华。

  「莲……莲华法王?」瞳眸溢满惊诧,不由自主地呢喃出声。

  「是我。」

  白玛丹增轻应,将手里小巧的碧色尖嘴药碗凑到她嘴边:「小笨猪,该药吃了。」

  一股药香冲鼻而入,含夹着一丝极淡的腥气。罗朱警觉地闭紧嘴巴,双眼戒备地瞪着眼前这副清雅端慈的脸庞,坚决贯彻不张口原则。尼玛的又是中药,不喝!打死都不喝!

  「你这笨孩子不过是个柔弱的女人,却偏要逞强和拉达克的暗杀者斗狠,结果后肋骨断了两根,右手手骨断裂,脏腑也遭到重创。若不是我出手医治,早就去香巴拉轮回了。」轻柔慈爱的口吻带了微微的斥责。话锋一转,又像在诱哄不听话的孩子,「乖,喝了药身体才会好起来,这药一点也不苦。」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从她的脖颈后穿过,将她的头从黏耷耷的药糊中稍稍抬起,药碗的尖嘴在她的唇缝间轻轻点蹭。

  枕着莲华法王韧而不硬的手臂,罗朱有些恍惚。模糊的潜意识里,似乎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和父亲也曾经抱着她对她温柔过。但在她明晰的记忆中,自己就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温柔慈爱的对待,以至于她时常怀疑那模糊的温馨潜意识不过是求而不得下所制造出的妄想。

  抬眼看看那双温慈无限的绀青凤眸,又垂眼瞅瞅药碗里冒着袅袅白烟的褐红药液。她一横心,主动张开了嘴。

  「真乖。」白玛丹增柔声嘉许,手中药碗缓慢倾斜。

  入口的药液真的不苦,微微泛甜中有一丝怪异的腥味。她咕噜咕噜三两下喝完药,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像以往那样出现渗透灵魂的苦涩感。

  托在后颈的手臂轻巧地放下,头似乎枕在了一个硬硬的石头上,热暖的轻薄黏糊重新将她的脸颊包容,她这才察觉自己一丝不挂地浸泡在了一个褐中带红的药糊池中。喂完药后,莲华法王从视线中离开,无法转头看他去了哪儿,只听到一些很轻微的悉索声,像在鼓捣什么东西。

  她看着穹顶斑斓的彩画,凝滞空茫的大脑慢慢运转起来。最后的记忆是在两个凶兽崽子面前吐了口血,就眼前发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肋骨断了两根,右手手骨断裂,脏腑遭到重创。她咀嚼着自己的惨况,好像还是第一次遭受这么严重的伤势,看来那个拉达克的暗杀者并不是蜡头银枪。嗯?拉达克的暗杀者?她突然一怔,难道伤她的男人已被查明了身份?拉达克,一个灭掉古格的凶悍而狡猾的国家,就不知道在这个历史时空中它和古格鹿死谁手了。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宝贵的机会,还没有正式展开逃亡,就偷鸡不成蚀把米地弄成重伤。真是应了人算不如天算么?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此时头脑彻底冷静下来后,才更深刻地领悟到自己的愚蠢。历来都将她看守得严严实实的禽兽王怎么会突然允许她一个人如厕撒尿,怎么会只嘱咐她一句快去快回,就给了她独自活动的自由?他不过是想小小地测试一下她这个奴隶的忠诚而已。哪怕她真的逃出了寺庙,估计跑不了多远就会被逮回来。

  罗朱无奈苦笑,她太想远离禽兽王,太想逃离那座血腥的噬人王宫了,以至连如此简单粗陋的诱惑陷阱都看不出来。奴隶逃跑,就是背叛的主人。她这一跑,等于是将禽兽王的喜欢弃如敝履,狠狠地踩在了脚底践踏。她不担心禽兽王会在一怒之下杀死她,如果想她死,就不会多此一举地请莲华法王医治她了。她恐惧的是以禽兽王的脾性而言,不知道会在今后怎么凌虐折磨她。光是粗略想想,就有种通体发寒,惊悚颤栗的绝望感。

  算了,算了,多想无益。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还没临到头上,她总不能自己先将自己给吓死了。大不了……大不了……她以后把姿态放得更低些,尽量顺着禽兽王的毛讨好他。

  喝下药后,胃里暖融融的,那股暖融沿着筋脉在体内四处游走,很舒适惬意。但脏腑和骨头里的酥痒麻刺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盛,连肌肉皮肤也开始麻痒刺痛起来,偏偏身体软得连抓挠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她竭力忍耐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地轻声叫道:「痒……」

  衣袂摩擦的声音轻缓飘到身边,柔和的气息裹挟着冷冽清幽的莲香扑卷袭来,清雅圣洁的端慈脸庞再度出现眼前,绀青凤眼里的慈祥温柔轻易地就宽慰安定了因剧痒和麻刺生出的烦躁。

  「小笨猪,忍一忍,马上就不痒了。」

  「我……叫罗朱,不是小笨猪!」

  虽说小笨猪这三个字含满了宠爱的温柔,虽说她确实愚笨地让自己身受重伤,但任谁被人提醒般地左一个笨猪,右一个笨猪地叫着,情绪也舒畅不到哪儿去。

  「小猪,忍一忍,马上就不痒了。」白玛丹增从善如流地改口,凤眼里漫上宽容而无奈的笑意,活脱脱就是一溺爱任性孩子的家长。

  罗朱很怪异地发现自己面对莲华法王时,居然没有半点陌生感和警戒心,连羞耻感也没有一点。仿佛她赤裸地躺在药糊中,他守在旁边安慰她,给她疗伤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法王,请问您……您高寿?」她瞅着那张找不出一丝皱纹的光滑脸庞,心里有些好奇。没有皱纹的容颜看起来和青年无异,却透出异常成熟睿智的气韵。对她说话的口吻和看她的眼神像是长辈对待小辈,慈爱宽容而又和蔼可亲。

  白玛丹增笑而不答,从罐子里抓出一些活蹦乱跳的东西朝她脸上撒去。

  罗朱赶紧闭眼,口里发生一声惊魂尖叫。只觉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在脸上蠕动不休,还不时有嗤嗤的声音传进耳朵,丝丝缕缕的腥腐钻进鼻中,和冷冽清幽的莲香混成诡谲的气味。

  「你撒了什么?!」她不能动弹,又不敢睁眼,只得惊声问道。

  「一些用骨血饲养的小虫子。」

  两只大手在她脸上温柔地按摩,软东西蠕动的感觉在嗤嗤声中消失殆尽。彻骨的酥痒麻刺逐渐转成火辣的炙烫,身体内外像是被烈火烧灼,只有大手游走之处才稍微减轻了这份灼烫的痛楚。

  骨血饲养的小虫子?骨血?骨血!忐忑受惊的心倏地腾起直刺灵魂的骇恐,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法会中被白牦牛残忍强暴的少女,被钺刀割下的血淋淋的人体零件,还有那个端坐在高高的金色莲座上,法相庄严,圣洁如雪莲,仁慈温柔的莲华法王。

  「小猪,我不是在魂眼世界中告诉过你吗,」柔和好似琴弦弹拨,雪水淙淙的空灵磁音慢悠悠地响起,「你是受神佛眷爱的子民。神佛不但恩赐了你众多莲女之相,还恩赐了你远古神山的纯净灵气。你合该成为我莲华法王白玛丹增的双修祭品,怎能如此地不爱惜自己宝贵的身体?再有下一次轻慢,我会严厉惩罚你的。」

  随着淡淡的斥责,遗忘的画面像电影一样飞速闪掠。梦境中,她被他窥破来历,被迫戴上一串九眼天珠,被他搂在怀中肆意轻薄,为的就是要汲取她血脉中所谓的远古神山的纯净灵气。

  那件神圣仁慈的神佛外衣之下是诡谲残忍的魔鬼之相。

  古格的莲华法王受人膜拜,接纳供奉,他是人,是佛,亦是魔。

  身体熊熊燃烧起来,眼睛好似被炙烤得融化黏黏了,怎么也睁不开,意识逐渐模糊。

  第149章:伤后算账(一)

  此后许久,罗朱都没能睁开过眼睛,意识一直混混沌沌。身体时而如烈火焚烧,时而如万蚁啮咬,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体内剥离脱落,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愈合生长。耳边萦绕着温柔祥和的梵语诵经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偶尔夹杂着凶兽粗犷怜惜的絮叨和禽兽王阴沉冷漠的气息。

  当她终于能睁开眼睛时,已经没有赤裸地躺在药糊池子中了,而是穿了白绸里衣,盖着厚实的羊绒被缛,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酥软软的身体好像历经了一次洗筋伐髓,有种神清气爽的新生轻盈感。

  没有看见外佛内魔的莲华法王,心里如释重负地松了好大一口气。她不迷信宗教,也不搞个人崇拜,对连梦境都能随意侵入肆虐,以活人骨肉血脉为供奉,惦记着双修汲取劳什子灵气的魔鬼最好有多远离多远。即使他救治了濒死的她,可那些含着腥气的诡异药材……恶!她不敢想像,一想就不寒而栗地泛干呕。

  动动手指,身体好像有了些力气。常言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在昏昏沉沉中到底熬了多少天?试探着以极慢的速度小心翼翼地侧翻,肚腹不痛,右手不痛,身上的骨头也不痛。魔鬼法王的药材恐怖归恐怖,效果却是卓绝地超越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医疗。

  当她凝神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后,眼前一阵昏黑,当场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这里正是禽兽王的冬宫寝殿!她啥时候回到了这座血腥噬人的王宫?!抓着被缛,牙齿泄愤地咬上去撕磨。深陷托林寺密室,她怕魔鬼法王,但也绝对不想回到古格王宫。要问她此刻最担心最害怕什么,就是禽兽王的秋后算账啊!尼玛的才脱离魔窟,又进入禽兽洞,命不是一般的苦!

  原来铺在地上的绛红毡毯被乳白的羊绒毛毯替换,毛茸卷曲的地毯中央是以朱红丝线织就的八宝巨轮,轮中依然用彩色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妙莲、金鱼、胜利幢等鲜艳的八瑞相。毛毯边缘是一个个朱红色的「卍」字连缀花纹,吉祥又喜庆。

  屋角的青铜瑞兽暖炉被搁置在精雕细琢的淡碧色玉槽中,上面笼着防火星溅出的罩子。临悬崖的窗户下摆放了一张矮桌,正中立着一个燃香佛龛,佛龛前有个描绘了五彩花纹的木斗,斗里一半装炒熟的麦粒和蚕豆,一半装糌粑面和人参果,上面插着尺来长的绿色青稞苗。这个……按照博巴人的习俗,好像大年初一那天流行在佛龛前摆放青稞苗,预祝新年粮食丰收。以此推算,她至少已经昏沈过了大年初一,那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温暖如春的室内飘荡着一股极淡极清冽的檀香味儿,将以往陈腐的血腥气全部掩盖。或者说,这冬宫寝殿在面临新年之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包括犄角旮旯都进行了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扫除。

  趴在被缛上的右手虽然不痛,却不能承力。裸露出的肌肤明显比原来更加光滑细嫩,莹白中透着一抹轻霞似的粉红,显得十分娇美可口。

  这难道是被诡谲恐怖药材敷裹浇灌后的意外福利?她是个女人,女人天生就有一颗爱美之心。虽然想起在脸上软绵蠕动的感觉就反胃,不过看到漂亮得好像PS过的肌肤后,心里还是暂时忘了恐惧,止不住地窃喜连连。

  「醒了。」冷硬平漠的含笑声突兀地响起。

  喜悦的心霍然收紧,寒气从脚底升起。明明前一刻还处在温暖如春的寝殿,下一刻就坠进了零下N度的冰窖。完了,禽兽王算账来了!不知道现在闭上眼睛装睡还来不来得及?

  她僵硬地保持着半趴的姿势,像雕像般一动不动。垂着的视线死死盯着被缛的边角,抿紧了嘴唇,不言不语。看似有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硬气,实则从紧抓被缛的左手就可轻易瞧出她内心的惊恐。数个暴露的指节不但全部泛白,还在轻微地颤抖。

  浓烈的男性阳刚气息混着淡淡的牛羊腥臊味儿逐渐靠近,眼前的光线阴暗了许多。她感到自己整个半身都被笼罩在了禽兽王的阴影中,浑身每根神经如临大敌般绷得紧紧的。

  赞布卓顿双臂环抱于胸,冷冷俯视半趴在床榻上不动不言的女人。今日是大年初六,她比白玛丹增预计的日子晚了一天醒来。宫里的医者在早上又为她仔细诊看过一次,受损的脏腑已经没有大碍,断裂的骨头除了不能使力外,也大致愈合了。一思及她愚蠢的逃跑行为,心口就有股血腥的黑色烈焰呼啦啦地燃烧,烧得胸腔疼痛难忍,几乎盖过了白玛丹增朝他公然索要祭品带来的恼怒。

  「难得对你好些,胆子就大了,脑子也笨了,竟敢擅自逃跑,背叛主人。」没有半分笑意的平漠含笑声从上方狠狠砸下,沈厚而极富磁性,有着堪比冰窖的森寒冷意,「举凡逃跑的奴隶,当处以鞭笞断足之刑。」他微微俯下身,阴森的语气倏尔变得轻柔上扬,「而没有用的断腿奴隶只配扔给獒犬果腹。」

  腥厉冷酷的杀气在室内弥漫,汗珠顺着额角大颗大颗地流下,后背冷浸濡湿一片,鸡皮疙瘩接二连三地从肌肤里颤栗钻出。遮掩在被缛里的两个脚板随着禽兽王的话更是冷得彻骨。她笃定禽兽王不会把她拿去喂獒犬,但她一点也不敢保证他不会砍断她的双脚。

  罗朱颤巍巍地抬起头,顶着亟欲将她撕裂的阴鸷目光,硬着头皮不抱希望地垂死申辩道:「我……我还没走到如厕处,就被……被人掳了,不……不是逃跑。」最后几个字音说得气虚无比,连她自己都耳不忍闻。

  「喔,你倒是和烈说的一样,原来我该责罚烈守卫不利的失职之罪。」

  她不申辩还好,这一申辩又勾起赞布卓顿心中的另一股恼意。对他忠诚不二的烈为了这个女奴不受惩罚,竟然撒谎欺骗他,把所有的罪责一力担下。

  什么?!罗朱内心震骇不已。相处一个多月,凶兽对禽兽王有多忠诚,她再了解不过,说以性命维护也毫不夸张。她是逃跑未遂还是被人掳走,那两个凶兽崽子和拉达克的暗杀者就是最好的人证,他不可能不知道真相,也不可能不清楚无论他怎么掩饰都瞒不过禽兽王的事实。

  她怔然仰望着禽兽王毫无表情的凌厉面庞,一时心乱如麻,好似滚油煎熬,莫名其妙地难受到了极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两个说的和救你的两个小崽子说的一样,却与拉达克的暗杀者说的截然不同。你说,我该信你们,还是该信暗杀者?」赞布卓顿伸手捏上她的下巴,朝她煞白汗湿的脸上轻吹一口冷气,嘴角勾起浅浅弧度,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猪猡,我从不知托林寺的佛塔林设有如厕的地方。」

  第150章:伤后算账(二)

  我……我屎尿涨了才挖的茅坑,行不行?

  罗朱在肚子里期期艾艾地回了一句,眼睫却在禽兽王深不见底的长鸷锐利目光中沉默地垂下,嘴角抿得更紧,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冒出了不该冒出的话语。

  沉默是金,沉默是最可贵的品质,沉默是最高的境界。沉默极是公民天然拥有的基本权利。作为被审查的对象,她有权利保持沉默,一点也不希望说的每一句话成为拉她下地狱的呈堂证供。

  然而想像是丰满美好的,现实是骨感残酷的,她所处的地点不是民嫑主法制社会,而是半封建半奴隶制社会,她面对的不是依法办案的现代嫑察,而是独断专行且已经厌恶了她的沉默的高原王者。眼睫垂下不过几秒,下巴上就传出一阵好似裂骨的剧痛。

  「你忘了我以前的嫑告?」长鸷锐利的深沉目光犹如冰冷的刀,进她的眼睛深处,一寸寸凌迟着她的神经,「在我面前再装哑巴就永远不用说话了。」

  她当然记得,禽兽王玩她时因不满她的寂然无声而发出的威胁,她怎么可能轻易忘记?被迫望着那双让她心惊胆寒的暗褐鹰眸,抿紧的嘴角松了松,低弱而艰难地回道:「王……….王英明,我……我知道……错……错了,求……求王恕…….恕罪。」轻轻开合的嘴唇不自觉地微微抖颤,脸颊上才被药物滋润出的些微红晕褪得一千二净,惨白得好比宙外瓢飞的雪长。

  赞布卓顿鹰眸半眯,直看得她浑身也禁不住地微颤起来后,这才冷哼一声,抬起扣在下巴上的么指。圆润的小巧下巴正中烙着一个玫瑰色的指印,映衬着煞白如雪的面颊,居然现出了几分娇俏。粗砺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指印,眸子里若有所思。

  白玛丹增果真在这个女奴身上耗费了大量珍贵的东西。她的肌肤刮掉药糊后变得更加娇嫩细滑,双手臂残留的被獒犬抓伤的轻淡痕印全数消失,无暇的莹润中透着一抹浅浅的粉晕,看起来分外可口。可是这益加娇美的肌肤却有了以往所没有的强韧,即使他力道一时失控,也不会将她捏弄得浑身青紫瘀伤,只会留下或深或浅的玫瑰色印子。等到第二天后,这些印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肌肤迅速随复成原本的无暇莹粉。不得不承认,在她醒来时前一天,他忍不住出手玩她时,是十分欣喜这样的变化的。

  难道……白玛丹增是在讨好他?鹰眸里泛出几许冷漠的嘲弄。哼,可惜了,他的讨好注定白费。

  赞布卓顿伸手探进袍囊,从里面掏出一团金色的东西。手腕轻巧一抖,那东西哗啦啦地散开,竟是一根么指粗细的用纯金打造的锁链!锁链长约两米,一端是锁扣,一端连着一个金色的项圈,项圈上浮刻了一朵朵盛开的莲长,中间的莲心全用名贵的红宝石镶嵌。

  这……这东西…….罗朱升起极度不妙的预感,身体瑟缩而僵硬地一点点往被缛里钻。

  赞布卓顿察觉到她细微的躲藏动作,冲她勾起邪狞的嘴角,忽然出手捏住她的脖子。只听哗啦两声,纯金宝石项圈就牢牢地戴在了罗朱柔长嫩的脖颈上,另一端的锁扣则锁在了床榻头侧石壁中新增的一个坚固铁环上。

  紧贴皮肤的金属犹带着男人的体温,脖子上并不感到冷凉,但罗朱的肺却几乎气炸了。她又不是狗,为毛要给她戴狗链子?

  「猪猡不喜欢这根链子?」惊恐万状的黑曜石大眼中突然灼烧起来,生动传神得让人能一眼看清里面蕴含的愤怒,赞布卓顿最喜欢看的也就是她的这一双黑曜石大眼。他咧嘴森冷一笑,露出八颗雪光闪亮的齐整铜牙,「不喜欢被拴着脖子,那就是愿意被砍断双足了?」

  罗朱一滞,口澎湃的愤怒如退潮的海水般转瞬堙灭在无垠的恐惧大海中。灼烧的黑曜石眼眸好似被突然浇淋了一盆冷到骨子里的雪水,连一缕青烟都没冒,哧也没来得及哧一声就急速沉寂黯淡下来。

  对了,奴隶本来就是要戴链铐过活的,她能幸福地熬到现在才戴上一根狗链子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禽兽王用拴狗链来代替砍双足也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容忍了。何况这条狗链不但精美昂贵无比,锁链的长度还给予了她较为宽裕的活动范围,虽然活动范围只限于这张大的床榻的三分之二,但人要懂得知足不是吗?

  逃亡失败就要付出代价,因为禽兽王对她的喜欢,她不用付出生命,也不用残缺身体,只不过是像狗一样被拴着喂养,损伤了不值钱而又多余的尊严而已,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她该庆幸才对!

  完美的心理建设完毕后,她摸着垂搭在左肩的金色锁链,朝禽兽王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笑容:「王,我……我喜欢被您拴着脖子喂养。」

  奴隶,是不能自称我,只能自称奴或是贱奴的,这个女奴常常忘记这一点。从她眼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发自心底的恐惧和颤栗,但那份溢于言表的卑微却显得刻意而做作。以往,他从未因一个错误的自称而责罚她,却极想将那虚假的卑微连着恐惧一起刻进她的灵魂中,消磨她对生的强烈渴望,打断她潜藏极深的不屈,所以他特别喜欢折磨凌虐她。如今回想起来,其实在很早的时候,他就对她不知不觉地开始了容忍。

  数天前,当她裹着药膏被烈从托林寺运回王宫后,不是没想过砍断她的双足,或是挑断她的脚筋,彻底杜绝她再次寻机逃跑的可能。无奈面对静躺药槽的她,手里的刀子试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放下了。只因每当刀尖触到她的脚腕时,脑子里莫名地就会浮现出她和银猊嬉闹时的如长笑靥。他可以无视这个女奴出现的身体瑕疵,可她如果失去了脚,不能走路了,那样由衷欢悦的灿烂笑脸恐怕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吧?

  暴怒冷硬的心慢慢软了,他扔了刀,命令烈用纯金打造了一根金锁链。既然狠不下心断了她的双足,那就把她拴着喂养。

  赞布卓顿是这样想的,而罗朱被逼无奈的讨好话恰恰点中了他的心思。顿时,暗褐鹰眸里的冷鸷少了许多,笑意晕染瞳睥表面。

  「乖猪,说的真好。」

  即使明知女奴的话做不得真,赞布卓顿的心情还是止不住地喻悦起来。

  第151章:伤后算账(三)

  他从她左手中拿过金锁链,哗啦啦地抖动了两下,金色的光芒乍长乍短,晃荡闪烁,绚烂了人的眼睛,也晃寒了罗朱的心脏。

  「乖猪粉长嫩莹白的肌肤和金色很相称。」手指间的锁链轻轻贴到罗朱脸颊上,另一只大手在她脖颈处的项圈上来回摩挲,丰润的赭红唇畔勾着丝丝缕缕的笑意,连沉厚磁的声音都柔了不少,「乖猪,这个金项圈是烈亲手为你打造的,足足镶嵌了十二颗名贵的红宝石,价值连城。」

  「喔。」罗朱强笑着扯扯嘴角,附和一声。肚子里狠狠啐骂起释迦闼修,尼玛的不隗是禽兽王的忠诚狗腿子,助纣为虐的帮凶,当王的拿刀,他就端血盆!两个大男人欺负她一个弱小女人也不嫌丢脸。呃,错了,禽兽是没有羞耻感的,他们从头至尾一直都以斯负她为乐!瞅瞅垂落身前的纯金链子,她挣扎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王,可不可以换…….换个材质?」

  赞布卓顿闻言一愕,挑起眉梢,迅速收了笑,冷冷盯着她,淡漠地吐出两个字:「理由」「我……我怕有坏人见财起意,用金锁链勒死我,再砍脖子……死无全尸。」她气弱地躲闪着赞布卓顿瞬间变得长冷的视线,继续小声道,「我……我身份低贱,用……用不太值钱的牛皮绳和铁键子拴就好了。」

  现代社会,抢劫金耳环、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镯的犯罪事嫑件层出不穷,她就曾在火车站亲眼目睹过歹徒为了抢劫金耳环,活生生把一个大妈的耳朵给扯掉了半边的血淋画面。所谓财不露白,在脖子上套个价值连城的黄金宝石圈,简直就是招摇高调地向歹徒宣布你来抢我。更可怕的是歹徒都不用找家伙了,可以直接抄起两米长的金锁链在她脖子上绕几圈,再用力一扯,就能将她给瞬间秒杀。

  赞布卓顿摩挲在项圈上的手指一顿,忽地一张,隔着项圈握住她的脖子。手背上暴突起两根青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双骇怕瑟缩中又含着丝丝隐晦埋怨的黑曜石眼眸,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勾起唇角。

  「乖猪,你一直拴在我身边喂养,谁敢对你见财起意?谁又敢用金锁链勒死你,再砍你脖子,让你死无全尸?」语调由低沉浑厚逐渐变得轻飘瓢的,长森森的,「还是说你仍然存着逃跑的心思,才会怕外面的歹徒对帆财起意,杀了你。」他弯下腰靠近她,一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握住脆嫩脖颈的五指略略收紧,「乖猪,你是在暗示我砍你的脚,断你的脚筋吗?」

  她真的是猪!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罗朱长哭无泪,悲怆无比,特想找根面条吊死算了。面对禽兽王凝滞体外的森残,她惴惴不安地半垂眼帘,又想以沉默应万变。可苦逼的是禽兽王威胁在先,她还真不敢沉默到底地在他本就不太舒畅的情况下挑战他的容忍底线。

  咕噜噜——咕噜噜——肚子透过厚软的被缛,很及时地唱了起来,声音微弱而清晰。

  罗朱顿时尴尬不已,同时也悄悄松了口气。她明显感到禽兽王在听到这几声咕噜后,森冷酷厉之气弱了些。忐忑地抬起眼帘,将视线重新对上深沉冷漠的鹰眸,低低道:「王,不……不砍脚。我……饿了。」

  暗褐鹰眸微微眯了眯,看着女奴煞白的脸颊慢慢涌出淡淡的粉色,心里不由一动,突然发现这个女奴在他面前似乎……有了某些细小的变化。若是以往,她只会逆来顺受地由着他挂锁,煞白着一张小脸,沉默地不做出任何回应。现在,她会小心地试探着张嘴,还一张嘴就吐出颇显愚笨的话语。一双黑曜石大眼躲躲闪闪,连羞臊的红晕也出现了。难道说她在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对他渐渐撤下心防,开始展露真实?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开她的脖子,为她把被缛拉好,然后在空中击掌两声。

  一个美丽时宫侍端着一个银质托盘从外间姗姗进入,跪在赞布卓顿脚边。银盘中有一个绘满彩色长纹的大木碗,里面盛着面团粥。

  「乖猪,你睡过了年夜,没吃上古突,这一餐补上。」他从银盘中端起碗,拿起银色的小长勺轻轻搅动着粥里的一个个面团。女奴苏醒前被白玛丹增的珍贵东西滋养着,不会挨饿,也没有枯槁瘦削下来。不过昨晚上用光了白玛丹增的东西,她一天一夜没吸收任何东西,差不多也该饿了。

  罗朱讶然地看着禽兽王端在手里的碗。古突,「古」是九,指年夜二十九,「突」即突巴,面糊羹的意思,博巴人在腊月二十九会吃古突以示除旧迎新。就像包饺子一样,博巴人会在突巴团里包上石子、辣椒、羊毛、木炭、钱币等九种东西,代表「心肠硬」、「刀子嘴」、「心肠软」、「黑心肠」、「发大财」等寓意。吃到这些东西的人往往会立刻吐出,引来众人大笑,为除夕增添许多欢乐气氛。

  她错过了年夜吃古突,禽兽王却为她补上一碗!?不敢置信的同时,心里不受控制地泛开一丝暖意。八年,十年,还是十二年?她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人一起过过新年了。父母关系好时,会趁着过年的几天春假外出度二人世界,留下她独自看家。关系不好时,就在外面各自寻个处所消遣年夜,还是留下她独自看家。后来分开重新成家了,更没谁记着喊她一起过年。她仿佛就是个多余的东西,或是空气般的存在,被长久地漠视、无视。日子久了,生日也好,节日也好,于她而言都没有了任何意义。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哪一天是特别的。

  穿越古代雪域高原,竟然碰上了一个惦记着她年夜没吃上重要古突的残酷禽兽王。她深深觉得这就像长江黄河水倒流,2012末世来临一样不可能,不可信。但递到嘴边的温热小面团却实实在在地告诉她,事实的确如此。

  惊愕不定中,她的嘴好似有自主意识般乖巧地张开,无声地咬嚼起来。

  面团糯软软的,带着微微的甜。那甜,在嘴里弥散,沿着喉咙一直渗进了冒里、心里。禽兽王的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一双鹰眸深深暗暗,读不出任何情绪。这样的他是不可捉摸的,也是分外危险的。

  他喂,她就吃。吃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怪她不讲文明地乱吐。

  罗朱垂着眼眸,静静咀嚼着。偶尔,小勺子会进来一勺汤水,方便她吞咽。

  旺嚓——嘴里囊然冒出响声,牙齿咬到了一个坚的东西。她瞪大了眼,嘴巴朝禽兽王张开,正要使力吐出。一只柔转美丽的手已经凑到了嘴边,那只手是跪在床榻边的宫侍的手。如果她任地乱吐,依照禽兽王的脾气,这个宫侍的手多半只有断掉。蠕蠕嘴,她乖乖地把口里的所有东西吐在了宫侍的手里。

  赞布卓顿就着宫恃的手搭眼一瞧,冷漠的唇角轻轻掀起。

  「乖猪,你吃到了石头,心肠很硬。」

  尼玛的心肠才硬!这种迷信风俗也信?罗朱不露痕迹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往下吃。

  第152章:伤后算账(四)

  接连又安然无事地吃了两个面团。当第三个面团进嘴时,罗朱才刚刚咬下,秀丽的眉头就倏地紧皱,舌头几乎是立刻将嘴里的面团顶了出去。幸亏伺候在一旁的宫侍反应还算敏捷,及时张开手掌自她嘴角接走了烂面团,不然非落了她一颈子不可。

  赞布卓顿淡淡扫过宫侍手中的烂面团,扬扬锋利如剑的眉梢,道:「这次乖猪吃到了盐巴,足见是个懒东西。」

  你才是懒东西,尼玛的全家才是懒东西!罗朱照例在肚子里狠狠腹诽。虽是转眼就将面团吐了出去,嘴里还是咸得发涩发苦。唾液被刺激得泛滥成灾,一个吞咽不及,竟有股晶莹沿着右嘴角滑落出来。

  鹰眸微微一闪,银色小勺边缘精准地自中途拦截下蜿蜒流淌的透明涎液,勺边顺着她的嘴角轻巧而快速地往回一刮,那溢出的涎液便稳稳当当地装进了勺子里。

  在罗朱的瞠目中,盛着涎液的小勺子方向一转,被送进了赞布卓顿的口中。等拿出来后,勺子内外光亮洁净,里面盛着的涎液半滴不剩。

  恶——罗朱胃里一阵翻搅,喉头挛长呕。尼玛的禽兽王太恶心了!咬烂食物哺喂她,逼着她吃他的口水就不提了,竟然还要用这种方式吃她的口水。恶心之余又禁不住有些心跳耳热,尼玛的禽兽王怎么可以……可以这样子没下限地恶心?!

  「涎液很咸,我会在新的一年中,把乖猪养成一头又懒又胖的猪猡。」

  赞布卓顿平漠冷硬的声音有了一丝暗哑的魅惑,探出舌尖舔了舔下唇,似乎在流连回味涎液的滋味。暗褐鹰眸紧紧地盯着女奴的小脸,不放过一丝一毫。

  在那样专注犀利的沉暗视线中,罗朱但觉无处遁形,脸上的热气逐渐升腾,浑身像是扎满了小刺,竟想蒙头躲进被窝里。此时,她宁可禽兽王将她踢飞出去,甩飞出去,也不愿被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长鸷的沉暗目光冰冷冷的,潜藏着吞噬猎物的凶残和贪婪。而她,就是即将被吞吃撕裂的对象,这种感觉除了让人极度地不自在外,还让人毛骨悚然。她撇开视线,掩在被缛里的手心已是濡湿一片。

  「来,乖猪,再吃点。」

  又一个面团不容拒绝地递到了嘴边,她没有任何反抗地张口含住。一个、两个、三个.……不知不觉中,木碗里的面团粥见了底,所幸的是她再也没吃到什么怪异的东西了。

  「乖猪,还要吃点东西吗?」赞布卓顿将碗勺放进宫侍捧着的银盘中,拿起盘中折叠好的娟帕细细地将女奴的嘴角揩净。

  自打从地牢里出来后,十几天来,一日三餐,几乎每餐都是由禽兽王亲自哺喂的。每次喂完,他都会拿着绢帕仔细地为她擦拭嘴巴。那一瞬间展现出的耐心与细腻完全不像是一头冷酷禽兽所该具备的行为。

  不,认真想想,其实在很多个不经意间,禽兽王都曾表现出罕见的细致和体贴。然而,这罕见的细致和体贴并没有迷惑掉她的理智,心每每被小小地触动一次后,她总会再一次回想起他以往的残忍和暴虐。那一个多月痛苦的獒奴生涯已如毒药般深深地腐蚀进了灵魂,要遗忘,谈何容易,尤其还在日日对着迫害者的情况下,遗忘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不……不吃了……」

  罗朱轻轻摇头,身体往被缛里缩了缩。金锁链晃动着,带起一阵细碎清脆的哗啦声。

  宫侍躬身安静地退出寝殿,赞布卓顿低头在她额心上吻了一记。触上额头的丰润唇瓣温热而柔韧,却没有一丁点感情,当然更谈不上怜惜和宠爱。

  他直起身,站在床榻边,不紧不慢地卸下长刀、短刀、宝盒等悬挂物,接着解开精美昂贵的绿松石银腰带、长带。奢华的宝蓝色织锦盖皮袍转瞬落地,衣裤也相继落下。最后,异常高大强健的身躯脱得只剩下一层单薄的丝绸内衣裤。

  踢开脚上的皮线软履,他爬上床榻,一把揭开被缛,将罗朱整个身体暴露出来。

  也直到这个时候,罗朱才猛然醒悟,禽兽王脱衣服似乎并不是要搂抱着她睡觉。凌厉深刻的面鹿神情平淡,一举一动优雅从容,鹰眸里流露出的却是势在必得的狠光。

  「王……您……您要干什么』」

  身子慢慢地往床榻角落挪移,女的直觉告诉她将有可怕时事情发生,此时与禽兽离得越远越好。

  「乖猪,你是我的奴隶。」赞布卓顿长散里裤的束带,冷鸷噬人的视线一直锁在她身上,漫不蛀心地说道。

  「嗯……」她微微点头,身子已然缩成了一团。心惊长跳地目睹禽兽王闲适地脱掉里裤,露出贲张坚实的古铜腹肌,攀爬延伸到肚脐的卷曲丛林茂密油黑、感邪魅,充满了雄强烈的惺略气息。

  「王……您……您……」她结结巴巴地哆嗦着,身体蜷得更紧,像个小小的虾球。

  似笑非笑的冷笺从赞布卓顿鼻中哼出,他长臂一伸,轻轻松松地将女奴从角落处捞回了床榻中嫑央。

  嗤啦嗤啦几声响过,罗朱的里裤就像脆纸一样被撕扯得半缕不剩,长嫩嫩,莹白白,粉润润的下长长衬着长白色的羊绒床毯,煞是迷人可爱。

  「乖猪,我要你献出你的纯洁。」赞布卓顿的声音虽低沉魅惑,口吻却淡得像是在述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寻常事。一双鹰眸也不见半点情长的火光,依旧沉暗深邃得见不到底。

  罗朱如遭雷劈,脑子里轰隆作响,不断地回放着「献出你的纯洁」。禽兽王难道是打算……打算长暴她?像是要应证她的猜测,蜷曲的双被强行拉伸打开,放到了男人精壮结实的腰侧,钳握在腰胯间的巨掌比铁钳还强劲有力。一个坚而滚热的大东西端端正正地抵在了柔长嫩的腿心间,骇得她魂飞魄散。

  「不!不要!不要!不要!」她惶恐地嘶声尖叫,腿脚在他腰侧无助地蹬踢,才奋力挣扎了一下,身体像脱力般突然娈得软绵绵的,没有了丁点劲道。

  刚才吃的古突有问题!她瞬间反应过来,惊怒骇恐交加地看向禽兽王,厉声喊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乖猪,别担心,你不过吃了一点软麻筋骨的药而已。」赞布卓顿将一旁的被缛拉过来,盖在她的上半身。抓着她的腰,将她再往自己身上拖近些,随口解释道,「我并不想对你用药,只是你的骨头刚刚勉强愈合,不能用力挣扎。」

  第153章:伤后算账(五)

  药!禽兽王喂她吃的古突里面居然下了传说中的转筋散之类的药物!?

  在她重伤未愈的时候,禽兽王竟然要强-暴她!?

  适才在腔泛起的一丝暖意遽然凝成尖利的冰锥,恶狠狠地扎进心脏和灵魂,衍生出一股细锐的难以言喻的冷痛。某种朦肫的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咯嚷咯嚷地急速崩裂垮塌,口空荡荡地凝滞冰冷,好像置身在西伯利亚的冬季夜晚。

  喉咙可以放声嘶吼,却动弹不了一根手指,连上下颌骨也丧失了咬嚼力道。她恐惧万分地看着跪坐间长的禽兽王,将自己降到尘埃,哆嗦着哀哀求道:「王,求您放……放过我好不好?等我伤好了再伺候您好不好?」

  「不好。」赞布卓顿漠然拒绝,鹰眸凶噬而冰冷地回视她,钳在她腰间的大掌慢慢下移到她的间长,「乖猪放心,你使不上力,自然就不会伤到脆弱的骨头和脏腑。」

  粗砺的食指和母指捻起两片粉艳娇嫩的小长瓣,将紧闭一线的狭窄莲长口残忍地往两边拉扯,强迫小小的长口对着巨硕的旧物顶端张开。隐藏在长口自绿的监红媚陶被翻自些许,紧紧裹贴着头长顶端的榜桃长锥。温热的细渭和紧室的裹覆让他心旌一阵摇蒋,微微的麻翅销魂感从尾椎升起,沿着脊骨如同蛛网般慢悠悠地往头脑攀爬。他忍不住暗暗思忖,要是能一冲到底,不知道会是一种怎样美妙绝伦的滋味?

  撕扯的疼痛从下长长蔓延,可怕的坚异物侵入了最顶端的尖矛,炙烫的高温焚烧着娇媚的嫩长,也将她拖进恐怖的绝望深渊。

  那一声声乖猪是假的,那一口口哺喂是假的,那一个个亲吻是假的,行经期的揉按是假的,托林寺的搀扶是假的,惦记着没吃大年古突是假的,说的喜欢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只是个奴隶,只是个卑贱的任人欺凌宰割的比牲畜还不如的奴隶。即使逃掉了配种的悲惨,也逃不掉被长暴的厄运。难道她就要忍下这种痛!认下这种命!?

  「不要!我不要!」罗朱朝禽兽王凄声嘶嚎,带着浓浓的骇恐、不甘和悲懑。

  女奴的莲长口过于窄小,就算用手扯开了长口,他堪比成年男人拳头的大头长依然没办法顺利塞进去,只有强行进入。眸色益加深暗,他突然俯下长长,细碎地吻着女奴煞白的面颊,沉声道:「乖猪,别怕,我只夺你的纯洁,不会弄死你的。」白玛丹增,你不是想要这个祭品吗?等我破了她的处膜,看你还怎么要?

  唇角冷冷一勾,他腾出一只手揽着她的螓首,另一只手握着硕长的物长,没有任何的调情前戏,埋进媚长里的核桃长锥成为最佳的开拓先锋,引领着杀人的利器一点一点地往干涩的长径中侵人。

  撕裂的剧痛从下长长泛滥,罗朱秀气的五官难挨地扭曲,喉咙深处的嘶嚎转成声声凄厉的惨叫。无力的身躯在无与伦比的痛苦中本能地颤抖长搐,冒出的涔涔冷汗如溪流蜿蜒,她能感到下长的嫩长正被活生生地撕裂。

  股股滚热的殷红随着强猛的痛楚一个劲儿地涌出,瞬间淋漓了黑红硕柱,昭示着男人的残酷无情。

  禽兽王长暴阿兰尼玛的场景和阿兰尼玛的尸体在脑子里不断地交替出现,扭曲诡谲,血腥可怖,耳畔似乎能听到野兽腥厉粗重的喘息和女人凄厉绝望的惨叫。

  那是阿兰尼玛的叫声,还是她的叫声?她分不清了,分不清了!眼前一片模糊。她只知道下长长好像有一柄烧红的利刃在野蛮地入,使劲地翻搅,凌迟着她身体。

  物长每推进一点,身下的女奴就颤抖地长搐数下,层层叠叠的桑嫩媚长拚命地推挤抵御着入侵的异物,那种紧室裹挟的蠕动让他浑身泛起蚀骨的麻。猪猡的莲长径太嫩太紧太窄,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旧物正在将她一点点地撕裂。滚热的黏滑从柔长嫩残破的媚长里汩汩涌出,浇淋浸润着物长,熨遵出阵阵噬魂的快意,物长也在鲜血的滋养中变得更加勃发坚,他的长望天生比普通男人寡淡,可一旦爆发,就是女人最可怕的噩梦。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女人能从他手中生还。他喜欢这个女奴,在这份喜欢没有消退之前,可以忍着不碰她。他也可以将这个女奴送给烈或是其他喜爱她的男人享用,让她得到女人的快乐。但前提是这个女奴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从身体到灵魂都必须是属于他的。白玛丹增那个拥有神佛外表的魔鬼却想从他手中拿走女奴的所有权,他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如愿?早一日夺了女奴的纯洁,令她丧失祭品的资格便早一日绝了白玛丹增讨人厌的心思。

  大的头长已经撑裂长口挤进了莲长小径。女奴的处膜位置不深,只要再往里深入寸许,就能刺破那层纯洁可爱的月牙膜。

  「乖猪,再忍忍,马上就好了。」他舔了舔她痛得扭曲的眉眼,埋首在她耳边,哑声安慰道。大致算好距离,握着物长往里使劲一顶。

  「啊——」罗朱破声长嘶,即使浑身乏力,身体仍然痛得狂颤如飘零落叶,手指和脚趾也挛地蜷曲。心,冷到了极致。

  敏的长锥突破了轻薄柔韧的嫩滑障碍,又有一股鲜美至极的滚热浇淋上物长,还不偏不倚地溅进了中间时小孔里。嫩滑紧室的媚长疯狂地绞缠着他的物长,强烈的快意闪电般从脊骨直蹿后脑,瞬间麻翅了一片。如果不是事先用手握住了物长,此刻早已循着本能一鼓作气地冲进最深处的娇嫩莲房里去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破了女奴的处膜就罢手。可是,被媚长绞缠推挤,被鲜血浸泡的感觉简直美妙得让他长罢不能。他竟食髓知味地想继续深人,想在娇嫩热烫的紧长窒长径中大长大送,甚至极度渴望把越来越紧的嫩软媚长彻底撕裂,顶坏她娇美稚嫩的青涩莲房,尽情释放汹涌的长望。可是,心底深处又隐隐有着一线软痛,牵扯着他亟长崩塌的理智。

  赞布卓顿面容狰狞地静悬在罗朱上方,鹰眸一时充满腥厉的狂肆,一时又充满幽沉的隐忍。艰难的挣扎中,大颗大颗汗珠从额角滴落,溅碎在女奴煞白扭曲的痛苦小脸上。

  失去宝贵的贞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残忍地躏致死!

  罗朱双眸充,死死瞪着禽兽王扭曲恐怖的狰狞面庞。身体好冷,心也好冷,冷得肌肤、骨长、筋脉、五脏六腑,包括灵魂都冻结了。可是,为什么身体的痛没有麻痺在冷中,反而越发清晰,愈加惨烈。鲜活的生命力在剧痛和奔涌的滚热中逐渐流逝。她会死廖?不!不要!她不要死!绝不要这样死掉!

  「要是怕了,就使劲地哭,千万不要隐忍着。」

  一个粗犷浑厚,含着宠溺的叮嘱声突然自耳畔响起,那是释迦闼修说的。

  第154章:伤后算账(六)

  怕了,怕了!她早就怕了!

  撕裂的剧痛从下体蔓延,生命的活力随着鲜血流淌,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疼痛中骇恐颤栗。

  喉咙里溢出含混怪异的悲泣,勉力支撑的精神终于全线崩溃。泪水如瀑布倾泻,她对着赞布卓顿「哇」地嚎啕大哭。一声声孩子般肆意的号哭像被砂纸用力摩擦过,嘶哑破裂,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悲厉和绝望,晶莹的泪泉从红通通的大眼睛里汩汩冒出,仿佛永远也没有停歇的时候。

  鲜嫩的媚肉好像婴儿的小嘴,密密匝匝地吸吮着龟头肉锥,紧裹在阳物上拚命蠕动收缩。滚热的黏滑液体接连不断地从破裂的嫩壁中泌出,几乎要将静止不动的阳物给泡酥泡透。只不过没入了龟头和一小截柱身而已,那种异常销魂的酥麻美畅却让他再也把持不住了。

  赞布卓顿压抑地低吼一声,正要不顾一切地狂冲到底,冷不丁被突然爆发的嚎哭惊了一跳。身躯僵直原处,沉沦诱惑的神智猛地清醒,一眼便看见身下女奴那双生动的黑曜石眸子已然蒙上一层厚厚的阴翳和死寂,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冷硬的心忽地一颤,接着那丝潜藏的软痛从深处冒出,迅速蔓延整个胸腔。他双手俯撑在女奴身侧,口鼻间喷出粗重的呼吸,强健贲张的胸肌急促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咆哮翻腾的欲望强压下去,鹰眸中的凶噬狂狞随着欲望的平息也逐渐转成深幽冷锐。

  他僵硬地低下头,两人紧密结合处鲜血四溢。美丽娇嫩的莲花小嘴紧紧地咬着硕大的阳物前端,小嘴边缘出现了两道血淋淋的撕裂伤口,整个花谷都浸满了殷红腥甜的血。那刺目的血也湿漉了他的下身,滑落在乳白的绒毯上,显得分外触目惊心。

  这滚热黏滑的红不是女人正常行经的血,而是从被他活活撕裂的柔肌嫩肉中浸涌出来的。以往强占女人时,看到这样的撕裂,这样的殷红,他会变得更加兴奋狂躁,冲刺起来也更加悍厉凶猛,浑身都有种凌虐的强烈快感。而现在,涌上心头的是深深的懊悔和一种酸软至极的疼痛。

  他小心翼翼地退出她的身体,即使动作异常轻柔,身下的女奴仍是痛得狂颤,那嘶嚎的哭泣陡然变调断裂,哑得几乎失声。

  硕大的粗长阳物才刚刚退出,大股大股的鲜血便从来不及闭合的花口中争先恐后地涌出,瞬间在花谷中形成一道血瀑。女奴一张青白小脸微微透出黑紫,暗哑的嚎哭声听起来好像濒临死亡的小兽最后的挣扎哀鸣,连鼻息也微弱得似乎时断时续。

  赞布卓顿平生第一次出现了惊慌的情绪,他一把将女奴抱进怀中,冲寝殿外间狂声咆哮:「烈!进来!」

  身为王家亲卫队黑旗队队正的释迦闼修过完大年后,就把家里两个不省心的小崽子关进了雪山石窟中,强令他们闭关修习。初二起,便又在王城和王宫中开始了自己的值守工作。每日也会抽空到托林寺一趟,向法王汇报小猪猡最新的伤情进展。

  今日,王召集他和另外三个心腹再次商讨了向拉达克、逻些增派探子、徵调兵力等相关事务。临至傍晚,各项部署才最终完善。他护送王回寝宫,刚撩开门帘,就看见昏睡许久的小猪猡醒了。这一次,王没有允他一同进入内室,而是冷声命令他守在寝宫外间,随时候命。

  王虽喜欢小猪猡,却不怎么耐烦,也没有那个心思去伺候她。很多时候,把小猪猡弄得满身瘀伤,一身狼藉后,都是唤他去为小猪猡洗浴化瘀的。他以为这一次不例外,谁料听到的竟然是小猪猡骇怕的喊叫,痛苦的惨叫以及绝望的嚎哭。

  透过门帘缝隙,他看到王给小猪猡下了软麻筋骨的药,不顾她还未痊愈的身体,强横地占夺着她的纯洁。小猪猡一动也不能动地躺在王身下无助承受,痛得扭曲的小脸上交织着汗水和泪水,凄厉和痛楚,恐惧和绝望,一双泪光莹莹的黑曜石眼眸死寂黯淡。那一瞬间,他几乎要冲进去推开王,将她抱进怀里好好爱抚安慰。

  王,根本就不懂女人的身体,更不懂真正的男女之好。那天生过于妖异的阳物对女人来说,等于是恐怖的杀人利器。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发出清脆的咯咯声响。他怕王会失去理智,将小猪猡蹂躏死了。但他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连一寸也移动不了。

  他是绝对不能违逆王令的。在托林寺中,因担心小猪猡受到惩罚,他已经向王撒谎,惹王不快了。如果又因小猪猡违逆王令他不怕受罚,却怕踏过了王的容忍底线,连累小猪猡。

  心,像是正在遭受野兽的疯狂啃噬,又麻又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听着那一声比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嚎,一声比一声虚弱暗哑的嚎哭,紧握的拳差点控制不住地打上坚硬的石壁。

  剐心的煎熬中,他听到了王咆哮的命令。心中顿时狂喜,一把扯下面前的门帘,僵硬的身体如风般急速卷到床榻边。王鹰眸里显而易见的恐慌和焦躁让他震撼惊愕,和王相处了整整二十年,无论处境再艰难,再危险,他还从未见王流露过一丝恐慌和焦躁。小猪猡在王心中占据的份量恐怕比王、比他所知道的还要多得多。

  「烈,快上药!」

  不等释迦闼修向他见礼,赞布卓顿又是狂声吼喝。自懂事起,他就不曾受过伤,从来就没有备伤药以防不测的习惯。所以导致了眼见女奴受伤失血,他却束手无策的情况出现。一只大掌压在破损的花口上,却起不了任何止血效果。鲜艳的殷红不断地从指缝间迸溢出来,将古铜色大掌全部浸染成猩红,也染红了他的眼睛。

  只瞥了一眼,释迦闼修的胸口便如遭锤击,闷痛阵阵。他赶紧从袍囊中掏出疗治外伤的药瓶,扒开瓶塞,在王大掌移开的瞬间,将珍贵无比的止血药粉对着娇嫩凄惨的伤处簌簌倾倒。

  怀里女奴的肉嫩身躯越来越凉,那嘶哑的嚎哭已经弱不可闻,黯淡无光的大眼似睁非睁,呈现出颓然衰败。

  「乖猪,不准闭上眼睛。」赞布卓顿在她脸颊上使劲咬了一口,厉声勒令道。

  疼痛让罗朱昏沈的神智有了丝丝清醒,恍惚的视野中,她好像看见禽兽王冷酷凌厉的容颜上爬满了懊恼和慌乱,怜惜和心痛。

  「我我要活活下去」她想坚定地告诉自己,傲慢地告诉禽兽王,却力不从心地声如蚊蝇,缥缈得仿若微风一吹就会烟消云散。昏暗的阴云不断地积累到眼前,越来越浓,快要将她完全包围吞没了。

  「我知道,我知道。」赞布卓顿握紧她冰凉的手,在她耳边迭声说道,「乖猪,活下去,我要你陪在我身边。」是他太急躁了,不该在女奴重伤未彻底痊愈的时候占有她,更不该将她严重撕裂。看着气若游丝的女奴,他心中无比失悔。

  陪在你身边被继续蹂躏强暴吗?罗朱心底蹿过一丝冷笑,终于坠入了黑暗中。

  莲华法王白玛丹增调制的顶级止血药粉见效奇快,本是呈不可遏制之势的殷红渐渐减缓了涌流的速度和血量。望着因大量失血昏迷过去的女奴,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神色俱是一片复杂,空荡的寝殿内突然变得极为安静。

  第155章:伤后算账(七)

  女奴以孩童被大人抱着撒尿的姿势窝在赞布卓顿怀中,两条肉嫩滑腻的莹粉腿儿大开,圆翘饱满的粉臀朝上翘抬,完全暴露出女人最神秘诱惑的花谷。只可惜原本的娇嫩粉艳如今血污不堪,莲花小穴边有着数道撕裂的血口子,其中两道尤为深长,直将旁边的小花瓣都连带着一起撕裂了。覆盖在上面的灰白色止血药粉已经被鲜血浸透,变成一小团一小团的暗红药糊。一丝极细的殷红从紧闭的花缝中缓缓溢出来,暗示着莲花小径内的残破。

  赞布卓顿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觉那道细细的殷红好像是从自己的心脏中流出的,牵扯出一抹深刻入骨的厉痛。而痛,对他来说就像喜欢女人的感情一样,是极度陌生的。他天赋异禀又勤修武艺,性子更是冷酷无情,几乎没有人能伤到他的身体,左右他的情绪,自然也不曾体会过心痛的滋味。

  撕裂她时,他是不以为意的,历来和他交合过的女人有哪一个不被撕裂?裂口涌出的鲜血正好做了润滑,让他能抽送得更加畅舒爽。当然,即便有着鲜血的滋润也挡不住他坚铁阳物的悍猛冲刺,女人最终都会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死亡。

  他仔细想过,如果破了处膜就抽身出来,只会伤到女奴的莲花穴口和一小部分花径,伤势对性命无碍。但事实上,女奴受的伤明显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的多。是他估计错误,没料到她的花口会这么狭窄娇小,花径会这么紧窒细嫩。

  女奴本就因为冗长的经期变得有些缺血,现在又因他的凶狠丧失大量鲜血,如果不是被白玛丹增的药材滋养了十数天,指不定就失血亡故了。心悚然一颤一紧,他发现自己竟无法接受女奴的死亡。

  寝殿内暖洋犹如春末,但血液的大量流失和剧烈疼痛的折磨使女奴的身体冰凉僵硬。他拉过床榻上染血的被缛,将怀里的女奴严严实实地裹住。手指轻轻抚上灰白的细嫩脸颊,幽深的眸光氤氲出丝丝缕缕的怜惜,淡淡道:「我只想破了她的处膜,并不想要她的命。」

  释迦闼修一怔,惊愕地望向正专心凝看小猪猡的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王竟然纡尊降贵地在对他解释,什么时候高高在上,我行我素的王也会向人解释起来了?!

  他忆起刚才看到了小猪猡残损血淋的娇嫩花谷,悸痛的酸楚迅速蔓延胸膛,化成满腔绵水心疼。刚毅的嘴唇微微抿了抿,垂下眼眸,低声回道:「王,血暂时止住了,但养不好猪猡的伤。」

  王冷情寡欲,对密宗的喜乐双修之法从未关注过,女人于他而言只是调和体内脉轮的工具。在和女人的交合中,王不会热情亲吻女人的唇,不会细致抚摸女人的身体,调情什么的,前戏什么的,统统都没有。很多时候王甚至连女人的衣物都懒得脱完,只露出他需要的花穴后就长驱直入,随心顺兴而动。这种残酷冷厉的交合比之自己的野蛮粗暴更加无情,至少自己对女人来说还是温热鲜活的,王对女人而言却是一柄寒气森然的玄铁利剑。

  无论有多少女人死在王身下,释迦闼修都不在乎,只独独在乎了小猪猡这一个女人。从知晓了自己喜欢她后,他对其他女人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了。白日事务繁忙还好,夜晚梦的则全是他将那具肉乎乎软嫩嫩的身体抱在怀里恣意怜爱的画面。

  他吻她生动清秀的眉眼,粉润细嫩的花瓣圆唇,轻咬她小巧圆润的下巴,纤长优美的脖颈,在她精致的锁骨上留下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玫瑰印迹。他吻过她高耸莹嫩的乳峰,沿着胸腹一直下滑,舔过圆圆可爱肚脐最后吻舔上她最娇嫩芬芳的花谷,肆意挑弄出一股又一股芬芳的蜜液每每醒来,裤裆处都是湿漉一片。而他,总会倚在床榻上将梦里的旖旎再三回味后才起身更衣梳洗。

  可是,今日王却用截然相反的凶戾和冷酷强占了小猪猡,让他心疼不已。好想将小猪猡搂进怀里,用最为柔韧的唇舌去细细抚慰她遭受重创的花谷,挑逗出她身上所有的敏感,让她的痛楚消弭在极致的快乐中。隐在袖袍中的手指轻轻捏紧,他竭力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念头。

  「烈,我想和猪猡交合,却又不想她死。」

  静默片刻后,赞布卓顿含笑的冷硬平漠声中有了几分向往和无奈。不曾进入就不知滋味,一旦进入了,哪怕只是进入了极小的一部分,那份美妙的快慰便嵌进了骨髓。很多女人都能给予他身体的短暂快慰,但让他上瘾沉迷,让他迫切渴望驰骋冲撞的女人却只有这一个叫猪猡的女奴。不碰她的主意悄然改变,他现在不止想将她禁锢在身边,还想将她彻彻底底,里里外外地全部占有。

  释迦闼修心里微喜,斟酌须臾,轻声道:「王若想如愿,只有求助法王。」

  「哼,他擅自用药物增强了猪猡外在肌肉的柔韧和弹性,不就在暗示我将猪猡交给他,让他先行调理么?」赞布卓顿冷笑道,「烈,法王为什么想要猪猡做祭品?我不希望将完整的人送出去后,得到的却是一堆破破烂烂的杂碎。」

  「法王测算出猪猡是极有助于法力修持的珍贵祭品,他需要双修的莲女,不会将猪猡肢解成供物的。」释迦闼修如实回禀道,顿了顿,又补充道,「能窥视魂眼的人,其身上必定具有非同小可的灵气。」

  赞布卓顿伸指捏了捏女奴灰白的脸颊,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口吻突然变得邪气:「烈,破了处膜的猪猡还能成为祭品吗?」

  「法王曾说猪猡的灵气潜伏在她的莲房中,只要莲房未曾沾染男人的精露,做祭品仍是无碍。」

  「他倒是能掐会算,叮嘱得仔细。」赞布卓顿目露讥讽,唇角勾出意味不明的完美弧度,状似不经意地道,「白玛丹增汲取猪猡的灵气后,接下来的便是利用她来为你做终极灌顶吧?」听似发问,实则是不容反驳的笃定。

  释迦闼修神情一凛,连忙撩袍双膝跪地,俯身磕头,恭谨道:「臣下请王成全。」

  「我如果不成全呢?」赞布卓顿挑起眉峰,冷冷笑问。

  「臣下便放弃终极灌顶。」释迦闼修的额头静静地贴在毛绒地毯上,粗犷浑厚的声音稳若磐石,不惊不躁,不急不缓,不高不低。

  赞布卓顿看着他低埋的头颅,过了几秒,鹰眸里的冷意逐渐淡化。

  「随我一起去托林寺见法王。」

  「是。」

  第156章:雪夜行路

  阿里冬季的夜虽然黑沈如墨,但也能恍惚见到极淡的蒙蒙浅白,那是鹅毛般密集飘飞的雪花,以及积满厚雪的大地山川。凛冽强劲的雪风呼呼地吹刮,带着切肤割肉的冷寒。整个世界万籁俱寂,仿佛被这极致的冷冻僵了。

  然而在黑夜中,有一串强韧的火光正迎着猛烈的风雪蹒跚前进。领头的是一头悍猛雄壮的银灰色獒犬,三角吊眼在雪夜中闪烁着莹莹绿光,深邃诡谲,凶残冷傲。獒犬后面跟着的那一行敢与恶风雪魔搏斗的是二十几个博巴男人。个个从头到脚都裹在了厚实的皮帽、大氅和皮靴中,高大剽悍的身形并不显臃肿,行动也不显笨拙。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双双都是铁一般的坚硬,刀一般的锋利,流溢出的肃厉煞冷堪比阿里的雪夜。

  「王,大约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能抵达托林寺了。」释迦闼修收回遥望的视线,关心地对身侧的赞布卓顿道,「王请休息片刻,让臣下来抱吧。」

  赞布卓顿浓密的眉睫上已凝出一层白蒙蒙的雪霜,把怀里用水獭皮裹出来的毛球紧了紧,依言递给了释迦闼修,不放心地叮嘱道:「别把她捂住了。」抱着一颗上百斤的毛球疾走了二十里雪路,纵是天生神力,也有些受不住地疲累了。

  释迦闼修小心地接过毛球,心里颇为哭笑不得。怎么说他也比王在琐事上细心些,这一路上都是他在担心王一个不慎把小猪猡捂住了好不好?

  雪夜太冷,路也极为难走,马匹、软辇之类的东西半点也派不上用场,只能靠步行。他将三层厚实的水獭皮缝制成口袋,里面放入几个热暖的皮水袋,再将只着了厚棉夹衣裤的小猪猡放进去,脖颈处束扎妥当,最后用一件水獭皮大氅严严实实地裹住。一番包裹下来,毛球的重量就可观了。而为了保证行进速度,这个沉重的累赘当之无愧地落在了天生神力的尊贵的王身上。他又唤来银猊,点上二十五个最骁勇强悍的黑旗队亲卫护送王前往托林寺。

  其实等到天明再去托林寺是最好不过的,但王舍不得小猪猡带着剧痛熬上一晚,更怕拖延时间导致伤情恶化,遂决定雪夜行路。作为守卫了王二十年安危的王家黑旗队队正,他本该理智地劝阻王放弃雪夜行路的危险决定,无奈一看到毛球里悄无声息的小猪猡,就是揪心的痛。王舍不得让小猪猡熬痛,他当然更舍不得。在继第一次对王撒谎后,他又第一次丧失原则地将王的安危放在了第二位。不过就算他以性命劝阻,王也肯定不会放弃夜行的决定。他是王的臣下,必须绝对服从王令。这么一想,心里的愧疚忐忑也就慢慢恢复成坦然平和了。

  松油火把在风雪中忽明忽暗,一脚踏下,软厚的积雪就没到膝盖。幸好去托林寺的路是走熟了的,加上又有银猊带路,即使厚雪连绵,也能避开不少危险。一路行来,他清楚地感到王的脚步由轻松到沉重,气息由轻缓到微微急促。王征战四方数年,恐怕还是第一次耗费了如此多的体力。

  将怀里的毛球往上托了托,焦躁拧痛的心止不住地漫上浅淡的笑意。小猪猡,王虽弄伤了你,对你也不够温柔体贴,却是真的喜欢上了你,这世间大概也只有你才能享受到这种特别的待遇。

  「嗷──」

  行在最前方的银猊突然停住脚步,扭头朝身后发出一声低沉浑厚的闷雷吼叫。见后面的人全部停下后,它才向左绕了一个大弯,试探着且行且停,最后绕回到原本路线。

  「嗷──嗷──」站在十几米远外,它摇尾冲赞布卓顿和释迦闼修嗥叫,示意他们可以沿着它的足迹过来了。

  赞布卓顿鹰眸微眯,瞳眸在凝满雪霜的眼睫映衬下越发森寒冷锐。他从地上捧起一把雪捏实,对着正前方的位置狠狠投掷过去。大蓬大蓬的白雪炸开,摇曳的火光中,那飞溅开的积雪下竟是个陡峭的悬坡。原来这一处灌木杂草异常繁茂,虽都是些枯枝枯草,却也撑住了层层厚雪,将悬坡密密遮掩,看起来与普通雪路无异。若不慎一脚踏上,就不是踩到没至膝盖的积雪,而是直接踏空滚下山了。悬坡下黑黝黝的,好像是魔鬼的巨嘴,看得人脊背发寒。

  「速度再快些!」赞布卓顿冷冷下令。

  「是!」

  二十五个黑旗亲卫沿着银猊的足迹小心绕过悬坡,因快到目的地而有些松懈的神经重新绷紧,比出发前更加警戒起来。

  守卫王宫的俱是黑旗队亲卫,今晚王和烈队正大人为什么亲自冒险在雪夜中前往托林寺,每个人多多少少有些知晓。对那个女奴他们并不陌生,她的坚韧也让他们颇为佩服。毕竟,她是唯一一个能在王身边熬过两个多月的奴隶。不仅如此,她还招惹了王的喜欢,可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王的本质有多喜怒不定,残酷无情,身为随身亲卫的他们再了解不过了。人,在王的眼中和畜牲没什么两样,不,准确地说还比不上獒犬和雪豹。而女人,不分贵贱美丑,对王而言就是一种泄欲的脆弱工具。宫里的几个侍妃活像被圈养的可怜牛羊,只等王每月一次的兴致来了就送到床上去受宰。普通宫侍在王身边更是待不了多久,要么不慎冒犯王被施以酷刑喂了獒犬,要么被王的血腥恐怖给惊吓致疯喂了獒犬。也正因为王的冷酷和滥杀,导致他们在王宫里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不是抵御寥寥可数的暗杀者,而是将人剁碎了喂食獒犬。

  如今难得有个女奴挑起了王的各种情绪,说实话,他们的内心是喜闻乐见的。女奴的身份低贱是低贱了一些,但那有什么关系,王又不是要娶来做正王妃。

  平日里看看王对女奴的凌虐欺压,瞅瞅烈队正大人对女奴的怜爱,瞧瞧獒犬雪豹和女奴的欢闹嬉戏,守卫王宫的这份工作终于不是那么枯燥无聊了。

  为了个女奴冒险雪夜行路的王比高高在上的天神之子更让他们尊崇敬畏。只有这样的王,才是和他们一样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人。所以,这一趟雪夜行路,他们没有丝毫抱怨,甚至隐隐为自己看到了王罕见的疲态感到骄傲自豪。

  雪风越来越猛,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松油火把灭了又点,点了又灭。

  赞布卓顿空手歇了一段路程后,又从释迦闼修手中抱过毛球。

  烈的实力比他略逊半筹,抱猪猡行一段路也不是难事。但他的怀里没有了那团毛球,总觉得空荡荡的,有些难受。

  释迦闼修递出毛球,一时也有些不适应怀中的空荡感觉。将身上的大氅拉紧些,暗色长眸微露温柔。

  小猪猡左右是逃不开王的,王越能意识到她的重要性,她以后才能活得越轻松。

  第157章:最大的秘密(一)

  咯吱──咯吱──密殿厚重的红色木门被缓缓推开,一道兽影和两道高大的人影裹挟着浸寒骨髓的雪风急匆匆地踏了进来。供桌上的酥油灯火被扑进的风吹袭得摇曳了好一会儿,才又堪堪站直身体。

  等人进入后,守在门外的僧人又谨慎恭敬地将殿门慢慢关上。

  密殿左方,白玛丹增上着赤黄绸羊皮坎肩,下系绛红氆氇裙,身披厚厚的皂色袈裟,右臂袒露。他侧对着他们,正虔诚地为供桌上的酥油灯添油。

  他笼罩在晕黄的灯光中,侧脸清雅如莲,起伏的五官线条立体而又柔和,在淡淡的光晕中微微有些朦胧。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优雅可亲,浑身上下流溢出风华绝世的温暖祥和。

  「卓尼钦波见过法王。」释迦闼修双膝屈跪,规规矩矩地行下叩拜之礼。

  赞布卓顿抱着毛球,颀长高壮的身躯一动不动,微眯的深暗鹰眸直直盯视着白玛丹增的侧脸,像是要戳出一个大洞来。

  银猊甩抖着身上的浓密毛发,雪片像盐末似的簌簌落下,不一会儿就润湿了脚下的地砖。它朝着白玛丹增低嗥一声后,便乖巧地横卧在殿门处,假寐起来。

  白玛丹增对身侧的动静恍若不知,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盏油灯添满后,这才移转身面向他们。凝望过来的绀青凤眼里华光淡淡,温和慈爱,唇角也噙着柔软的笑容。

  「你们来了。」

  赞布卓顿没有答话,只冷冷地重哼一声以示回应。

  白玛丹增不以为忤,目光扫过赞布卓顿抱在怀里的毛球,轻轻笑道:「银猊守门,你们跟我去密室。」他摸上供奉在左壁角的一尊三寸金佛,转了两圈,三百三寸金佛突然一起侧转,露出一扇幽暗的窄小密门。

  他在前先行,赞布卓顿随即跟上,释迦闼修也起身尾随殿后。等到三人身形完全没入密门后,侧转的三百三寸金佛又一起回归原位,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

  依旧还是步入了前次疗伤的密室,白玛丹增也不多言,将若干颜色不一的药粉倒进了玉石池子中,调和成稀薄的糊状,然后示意赞布卓顿把女奴剥光放入药池。

  赞布卓顿看见女奴沉入褐红色的药糊中后,一颗悬吊的心才慢慢放下。不管怎样,白玛丹增的医术他是信得过的。略作犹豫,他还是有些尴尬地开言道:「法王,是不是该先行治疗女奴受伤的莲花。」

  白玛丹增将药糊涂满女奴的脸颊,温言解释道,「女奴的脏腑和骨头不过刚刚愈合,就被王折磨一通,且这一路颠簸行来,那内里早已有了轻微破损,如不及早治疗,恐怕会落下病根。」顿了顿,凤眸中闪过一抹调侃,「王不用担心,这些药糊对女奴受伤的莲花也有修复作用。」

  他从释迦闼修手中接过雪白的棉帕,将手上的药糊仔细揩拭干净。取下挂在脖颈上的凤眼菩提念珠,屈指弹出四颗落在药池四方。

  几缕阴寒的诡异冷风突然在室内刮起,从四颗凤眼菩提念珠里袅袅冒出四股细细的灰黑烟雾。薄薄的烟雾在空中聚集,越来越浓,不停地扭曲变形。不一会儿,竟然变成了四颗飘浮的灰黑色脑袋。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唇,看不出性别的面容好似可爱的孩童。

  白玛丹增口里低低念诵了几句经文,四颗脑袋俱都张开嘴,从嘴里吐出一条黑灰烟雾凝成的舌头,一直垂到了药池中。

  赞布卓顿和释迦闼修面不改色地注视着匪夷所思的鬼怪异象,这是法王在用炼制的精魂为女奴辅助疗伤。此时女奴的身体比最初受伤时要强健许多,能够勉强承受住精魂的力量,不会被精魂轻易迷惑吞噬。

  「让女奴在这里疗伤吧。」白玛丹增抬脚朝相邻的密室走去,「王应该有许多话要和我说。」

  赞布卓顿嘴角一勾,看了眼药池中的女奴,又瞥了眼释迦闼修,跟在了白玛丹增后面。释迦闼修微微一愣,也赶紧跟上。心里有些疑惑,王看他的那一眼,似乎有些奇怪。

  相邻的密室与疗伤密室在面积上相差无几,陈设布局却迥然不同。靠东边的墙角摆放着一张昆仑碧玉雕成的矮榻,三尺多宽,六尺多长,上面搁着一床轻薄的精棉青色被缛。矮榻边靠着一个白玉矮柜,柜面上供奉着一个精美的纯金双身怒相喜金刚。地面铺着厚软的绛红毡毯,随意丢了数个打坐的蒲团。三面土壁都悬挂着喜金刚的各色双身堆绣图,室内暖烘烘的,原来其中一面土墙竟是夹层火墙。好在入了寺庙后,身上披裹的厚毛大氅已经脱去,不然非得热死不可。即便如此,赞布卓顿和释迦闼修还是立刻热出了一层密汗,赶紧将身上的皮袍也脱了,随意扔在地毯上。

  赞布卓顿捡了个蒲团在白玛丹增面前盘腿坐下。释迦闼修则坐在他的左侧,位置稍稍靠后,拉出尊卑距离。

  「王,你雪夜行路,是送女奴来疗伤,还是为送祭品?」坐定后,白玛丹增率先打破沈寂,轻语笑问。

  「两者都是。」赞布卓顿漠然道,把玩着左手么指上套着的黑曜石骷髅银戒。沉默须臾,抬眼看向他,目光犀利冷寒,「白玛丹增,你前次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什么话?」白玛丹增拨动念珠,微笑反问。

  「即使她不是我的奴隶,成了你的莲女,我也可以随时把她放在宫里玩弄,只需在固定的日子中送到寺里供你双修就行了。」

  赞布卓顿冷冷地重复着白玛丹增曾经说过的话,除了几个字有所改动增删外,其余的几乎一字不差。

  绀青凤眼中的笑意融进了温柔怜爱,瞳眸光华四溢,薄薄的唇角也流露出几分纵容。白玛丹增拨过一颗念珠,语气异常慈柔:「自然是真的。赞布卓顿,阿兄什么时候欺骗过你?」

  赞布卓顿语塞,面色阴沉地横了他一眼,硬声道:「你的确没欺骗过我,却经常把阴险的法子用在我身上。还有,你是莲华法王,我是古格王,我们之间僧俗有别,少在我面前称兄道弟,我也没你这么老的阿兄。」

  「啧啧,赞布卓顿,你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你阿兄今年不过才三十六,脸上一条皱纹也没有,怎么就很老了?」白玛丹增比划着,「你啊,还是小小一团的时候最可爱。」凤眼轻微眯起,华光中带着一丝幽幽的冷凉嘲讽,「若你不是我最亲爱的阿弟,我又怎么可能暗中教导你,照顾你,保护你,帮助你夺取王位。阿兄若不是将你视为骨肉,你早就去香巴拉轮回了。」他清清淡淡地说着古格国一个最大的秘密。

  世人都知当年穆赤赞布卓顿与几个兄长夺位之时,其中最有利的一点就是得到了莲华法王的全力支持。备受民众爱戴崇敬的莲华法王奉领神旨,宣布穆赤赞布卓顿乃天神之子降世,将继松赞干布的吐蕃盛世之后带领古格民众开创出新的古格盛世。这让当时分裂的民心很快归附到了新出炉的古格王身上,有效而迅疾地稳定了国内的动荡。

  穆赤赞布卓顿在位五年,其铁血英睿的统治也证明了这一神旨的真实可信。古格,的确正在走向繁荣强盛。

  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莲华法王白玛丹增和古格王穆赤赞布卓顿居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不超过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沉默坐在赞布卓顿左后侧的释迦闼修。

  第158章:最大的秘密(二)

  赞布卓顿的母亲名叫江央达瓦,出身小贵族之家。十三岁那年,其兄长为了能得到光照法王的灌顶,将她送进托林寺,成为法王的双修莲女。

  没过多久她就怀了身孕,十四岁时生下白玛丹增。据闻白玛丹增出生时,西方天空晚霞连绵成火,整个托林寺莲香隐隐。当看见小小婴孩甫一出生就具备了众多佛相后,光照法王当场大喜过望,立刻决定将这个婴孩作为继任者培养。

  为了培养出一个优秀的法王继任者,必须从小掐断他的七情六欲,这也注定了生产他的女人活不长久。

  江央达瓦抚养白玛丹增到五岁时,沦为寺内众多僧人的双修莲女。在亲生儿子面前,她被活生生地蹂躏致死,丢进了奔涌的象泉河。谁料一经冰冷的河水刺激,她竟奇迹般地回过魂来,并且幸运地被一个在象泉河下游饮水的打猎贵族男人救起。因其容貌美丽非凡,伤势养好后,那贵族男人便将她留在身边享用,后来为了权势又将她进献给古格王。古格王宠幸了一段时间后就腻味地将她放置一边,任其自生自灭。

  历经生死和屈辱,江央达瓦由一个纯真美丽的少女磨炼成一个颇有心机的王宫侍妃,终于寻到机会又得了一次王宠。也是神佛眷顾,她刚怀上身孕,就获悉托林寺的光照法王于入定中坐化,年仅十二岁却盛名远播雪域的白玛丹增以莲华尊号继任古格法王之位。

  她悄悄派人联系上了白玛丹增,乞求他保住她的孩子。白玛丹增应承下来,不但保住她平安生产,还对新生婴儿怜惜有加。

  江央达瓦早已不受王宠,被撵到王宫中层的一处窟穴居住,连带着赞布卓顿也不受古格王重视。也正因如此,才能够瞒下他马阴藏相的天生佛相,避开了诸多暗杀。而中层恰是王宫的佛殿之处,白玛丹增遂经常利用到佛殿讲经做法事的便利,教导培养这个与他相差十三岁的同母胞弟。并在赞布卓顿三岁那年,设法让六岁的释迦闼修成为了他的随侍亲卫。

  赞布卓顿五岁时,古格王被刺身亡,长子继位并接收了父亲的所有妃子。十二岁时,江央达瓦病逝。十七年那年,古格王兄长于一次狩猎中不幸被猛兽咬伤身死。此时的他早已羽翼丰满,一改平日沈寂默默的低微,在白玛丹增给予的天神之子的光环下,以极其血腥冷酷的手段快速镇压了所有人对王位的争夺行动,并将穆赤王族的男性几乎屠杀殆尽,踏着鲜血登上王位。

  而他与白玛丹增之间的关系则因彼此长年的小心谨慎,从不为外人所知,成为了古格国一个最大的秘密。

  赞布卓顿注视着淡淡微笑的白玛丹增,鹰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丝毫情绪。俄尔,才冷淡回道,「我承认,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穆赤赞布卓顿,但你帮助我并不是因为骨肉血脉亲情的缘故。就像你救助年幼的释迦闼修,养育昆绛桑波,扶助受难的古格子民一样,所有看似慈悲仁爱的举措都不过是因为你活得太无聊了。也只有江央达瓦那个愚蠢的女人和那些愚蠢的民众才会被你蒙骗。」唇角讥诮扬起,「白玛丹增,你该感谢我目前还没有过河拆桥的嗜好。」

  白玛丹增缓缓摇头,慈爱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释迦闼修,笑道:「释迦闼修,你听到了吗?你忠诚守护了二十年的王正在说你愚蠢。」

  释迦闼修咧嘴笑笑,恭敬地朝他合十行了一礼:「王说的没错。我即使明知法王只是因为无聊才救助教导我,也依然对法王由衷崇敬爱戴。」他的家族历来只有配种的女人,没有孩子的母亲。所有的男孩出生后都会远离母亲,接受严苛的训练,每隔三年,族中长者会根据男孩们的表现进行一次淘汰。被淘汰的男孩将不再接受严苛却优秀的教导,地位一落千丈。很多人要么中途夭折,要么长成一个废物。

  三岁那年,病弱的他成为被家族淘汰的人。在冰冷破旧的被缛中烧得模模糊糊时,是十三岁的法王救了他,将他带回托林寺,治好他的病。以后的岁月中,他要学什么,法王就教他什么,对他从不吝啬。六岁时,法王将他送到王身边,嘱咐他誓死守卫。从此,他的忠诚一分为二,一半献给了法王,一半献给了王。即使长大后看明白了法王无心与无聊的本质,他心中的那份忠诚仍然没有减弱半分。王登上王位,他也重回家族,夺下族长权利,将所有潜在威胁血洗一空,绝不让他的两个子嗣重温他当年的苦难。

  白玛丹增拨动了几颗念珠,绀青凤眼里涌动出意味不明的神秘柔光,唇角浅浅的笑若春风拂面,雪莲盛放,「我虽无聊,但也并不是全然无心。」眸光在释迦闼修和赞布卓顿身上来回流转一圈,吐出另一个秘密,「当年从象泉河中救起江央达瓦的贵族男人正是烈族的族长,而生产释迦闼修的配种女人就是江央达瓦。」

  「什么?!」

  释迦闼修失态地愕然惊呼,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震骇。他紧紧盯着白玛丹增,生怕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

  赞布卓顿霍地挑起剑眉,神色间不见惊愕,却越发地深沉难测。一声轻微的裂响,黑曜石骷髅银戒在他手中断成数截。

  「也难怪你们不相信。」白玛丹增像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吐出的秘密有多惊人,引起了多大的动荡,依旧一派闲适淡然,「我的模样兼融了光照法王和江央达瓦两者的面容,你们的模样则更肖像各自的父亲,又因为彼此境遇不同,虽是同母兄弟,五官意态中却没有丝毫相似。释迦闼修小时候之所以体弱,也是因为江央达瓦刚大病初愈就怀了你的缘故。」

  他笑看释迦闼修越来越震惊的神情,戏谑道:「释迦闼修也不动脑子想想,如果你是个没有血缘的外人,我为什么会对你这般尽心教导,又为什么会让你知道如此多的秘密?」

  释迦闼修哑然,脑子随着白玛丹增的话飞转起来。法王表面看起来仁爱慈悲,实则无心无情,但对他却十分信任关爱。他也曾暗自揣测过,私以为这是因为自幼得法王救助的原因,实在没想到关爱信任的背后竟有这一层血缘在里面。而王他神色复杂地看向讳莫如深的王。原来,他对王的忠诚还源于一份守护血脉亲缘的天性。

  「对了。」白玛丹增笑睇赞布卓顿,漫不经心道,「赞布卓顿乍闻秘密却毫无半点吃惊神色,想来早已知道了内中隐秘。」

  什么?!释迦闼修更是震骇,凝注在赞布卓顿身上的视线也变得更加复杂。

  赞布卓顿阴沉沈地瞪着笑得和蔼可亲,悲悯慈爱的白玛丹增。半晌,慢慢开口道:「江央达瓦病逝前,曾对我提起她为烈族族长生了个男孩,叮嘱我找到那个男孩,利用同母的血脉亲情打动他,让他成为我夺位的助力。她轮回香巴拉后,我没花多少工夫,就知道那个男孩正是被你救助又送到了我身边的烈。」

  王家权贵无亲情,烈是不是他的同母兄长并不重要,他认可的是烈数十年如一日付出的忠诚。倘若烈有半点不轨异动,他照样能毫不留情地将其诛灭。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烈的极度忠诚,也因为这一份不为人知的隐秘血缘,在很多时候,他的确对烈要比常人信任宽容得多。

  但现在他最讨厌的是白玛丹增这个披着神佛外皮的魔鬼打着同母血缘的名义,将所有人玩弄股掌的恶劣言行。

  第159章:最大的秘密(三)

  释迦闼修突然起身,对白玛丹增和赞布卓顿双膝跪下,依次磕头行叩拜大礼,暗色长眸中的震骇错愕以及一丝迷茫被无与伦比的坚定绝然取代。

  「王,法王,烈释迦闼修此生都是王的黑旗亲卫队队正,法王的卓尼钦波,献上的忠诚至死不变。」

  白玛丹增和赞布卓顿俱都注视着伏跪地毯上的男人,久久不言。过了好一会儿,白玛丹增垂眸拨动起手中的念珠,淡淡道,「王,博巴族兄弟叔舅间自古就有共妻的习俗,我们不过是共有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罢了,有什么舍不得的。」他微微一顿,语气转为不容违逆的肃沈,「释迦闼修的密宗修习只差最后一级灌顶,而这个女奴体内的灵气正是千寻不到的绝妙祭品,我、释迦闼修都不能错过。」

  赞布卓顿收回落在释迦闼修身上的视线,漠然地看向白玛丹增,「就依法王所言,从现在起,她就是穆赤赞布卓顿献给法王的祭品。」他深深地看进绀青凤眼,沉声道,「作为交换条件,我要她能顺利接纳我,供我肆意占有。」

  「成交。」白玛丹增笑得风轻云淡,清雅圣洁。方才不容违逆的肃沈气势恍若水中花月,再不复寻。

  「你最好还要牢牢记住别将她弄坏了。」赞布卓顿站起身,拾起地毯上的皮袍披在身上,居高临下地对白玛丹增幽厉笑道,「法王,我随时恭候你的好消息。」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高大身影,白玛丹增脸上的笑容更深,他对还伏跪在地的释迦闼修轻声问道:「释迦闼修,王真的对那个女奴格外喜欢。」

  「是。」

  「王已经走了,你坐好吧。」

  「是。」

  释迦闼修如同以往一样恭敬地答着,重新在蒲团上盘腿坐好。他看了看法王,眉头轻拧,疑惑不解道:「请问法王为什么要当着王的面点破秘密?」永远成为秘密难道不好吗?就算王知道了,只要无人点破,只要他不知道,那便什么都不是。

  白玛丹增微微仰头,阖目沉思。就在释迦闼修以为得不到回答时,他却突然开口了。

  「我受了江央达瓦五年的生养之恩,即使再无心,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步入死亡。在她被蹂躏前,我偷出光照法王的一颗秘药给她服下,所谓的蹂躏致死只是秘药发挥效用造成的假死。亲眼见她被抛进象泉河,我告诉自己她最后是死是活,从此与我无关。谁料六年后,刚继任法王三天,她就派人与我暗中联系。那时,我正好十分无聊,突然得知将有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同母兄弟出生,自然提起了万分兴趣,同时也对江央达瓦流落王宫成为侍妃的事有了好奇。暗中一查,就知道她还为烈族族长生了个男孩。」他张开眼睛,温和地看向释迦闼修,「不过当时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保护未出世的赞布卓顿身上,对你的存在反而不是那么在意了。记得那天刚见过出生不久的赞布卓顿,才从王宫的大威德殿出来,便碰到了烈族长的盛情邀请。一瞬间,我想到了你,升起了瞧瞧你的心思。后来,我看见你发着高热,奄奄一息地躺在破旧的被缛中。不过随口一说,就带走了你这个被家族淘汰的孩子。」

  「法王」释迦闼修第一次听到法王讲述久远的往事,心里纷呈出各种滋味,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诚如赞布卓顿所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活得太过无聊。从小渗透佛苯教义,参悟嗔怒爱欲,观遍六道轮回,除了不断地加深修持,我不知还能做什么,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牵挂的。但自我堙灭是大罪,我只有继续无聊地活着。」看着释迦闼修的绀青凤眼宛若一江潋滟柔波,徐徐散发出温慈的七彩华光,「因为我给江央达瓦留下了一条命,所以有了你们的出现,让我找到了事做,也让我不再感到无聊。从某种角度来说,我的确将你们视为自己的骨肉。」

  释迦闼修静静地听着,杂乱翻腾的心境在柔和温醇的磁音中逐渐沉淀下来。

  「你秉性忠诚,生来就是守护者。赞布卓顿却和你不同,他是个天生的王者,拥有王者的冷酷多疑和翻脸无情。十二岁时,他就知晓了你的真实身份,但他可曾流露出半点异常?他现在还需要你的忠诚,不过当他不再需要时,你可知你会有什么下场,你的两个子嗣会有什么下场?」

  释迦闼修静默半晌,沉声道:「自小我就立下了守护王和法王的誓言,无论最后得到什么下场,我都不后悔。」

  白玛丹增轻笑出声,怜惜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过你不后悔,我却舍不得亲手教导出来的阿弟被另一个亲手教导出来的阿弟毁了。」目光转向隔壁密室,脸上有了些许欣慰,「神佛保佑,恩赐我们一个罕见的珍贵祭品,更难得的是赞布卓顿对她极为喜欢。古格国没有王与臣下共女人的先例,博巴族却有兄弟共妻的婚俗。当着他的面点破秘密,你才能光明正大地得到这个女奴。因为赞布卓顿要一统雪域,还需要你的帮助,为了安抚和收买知道秘密后的你,他必定不会强硬拒绝你的愿望,这也是我目前唯一能为你做到的事。现在是共有一个女奴,至于今后是否会共妻,就要看缘法了。」凤眸轻轻垂落,「释迦闼修,你出去吧。记住,以后就像你说的那样,此生都是王的黑旗亲卫队队正,法王的卓尼钦波,献上的忠诚至死不变。」

  「是,让法王劳心了。」释迦闼修的心情和神情早已恢复平静,他起身披上皮袍,朝白玛丹增弯腰合十失礼后,躬身退出密室。

  密室内一时间寂然无声,过了许久,搁在白玉矮柜上的酥油灯焰突然晃了晃,从柜子里传出一个明澈清朗的嗤笑声:「法王,你究竟是在讲述血浓于水的兄弟亲情,还是在挑拨离间王和烈队正大人的亲密关系?」

  白玛丹增闻声并不开眼,只掀唇淡淡一笑,不在意地反问:「不省心的家伙,你不觉得这样会变得更有趣吗?」

  似乎经过了认真的思索,那道声音沈寂须臾后冒出个「嗯」字表示赞同后就再也没有声息了。

  白玛丹增拨动着一颗颗精魂凝成的念珠,唇角的笑温柔而又诡谲。

  他虽无心却也拥有几分感情,在所有的恶劣心思下,还是希望能借由从遥远彼岸飞坠雪域的祭品来改变释迦闼修将来枉死在赞布卓顿手中的既定命运。

  唉,其实他也很不满意自己多余的感情,可谁让身边的好孩子越来越少了呢。

  --。

  释迦闼修步出密室,就见王高大的身影立在密殿正首位供奉的五佛法身下,正抬头仰望明暗不定的庄严佛相。

  他赶忙紧走几步,恭敬而沉默地守在王的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王才收回视线,转身看着他,威严锐利的鹰眸和以往一样阴鸷森冷,却又似乎多了些不同的东西。

  「烈。」

  「臣下在。」

  「在很早以前,我还不知道你和我是同母兄弟时,内心就已经将你视为朋友和兄长了。」赞布卓顿移开视线,冷漠道,「我希望你永远记住你说的话,此生都是王的黑旗亲卫队队正,法王的卓尼钦波,献上的忠诚至死不变。」

  「是。」释迦闼修面色沈肃,郑重应道。

  赞布卓顿扯扯嘴角,向殿外走去:「念在你二十年的忠诚守护,我愿意成全你的灌顶。不过,你如果弄伤了猪猡,就休怪我责罚了。」

  「王请放心。」

  释迦闼修目视王的背影,暗色长眸幽暗一片。

  这样的关系才是最好的,一个王,一个臣,他对王献上永不更改的忠诚,至死不悔。

  第160章:不想做观世音?

  罗朱脑袋昏乎、眼前恍惚,时不时飘来一两圈黑晕。四肢绵软、身体倦怠,心脏除了无力还在一个劲儿地发颤颤栗。

  原因无它,从醒来开始,她就在药池子里和便桶处两点一线来回行动。皮肤泡皱了一层,脱掉了一层,新长了一层。被迫吞下各种各样的药物,上吐下泻了一次又一次,比得了痢疾还可怕。身体从里到外时刻都处在宛如切肤刮骨的剧痛之中,忽冷忽热,常常熬不住地晕厥过去。药池周围离地一米多高处超乎现实常理地飘浮着四颗好像灰黑色烟雾凝成的娃娃脑袋,烟雾舌头伸长到池子里,稚气精致的五官栩栩如生,怎么看怎么诡谲。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差不多有一大半时间都守在她身边的莲华法王白玛丹增。

  初醒时,她正躺在药池子里,熟悉的红褐色药糊包裹着身体,守在身侧的是笑得温柔慈爱的魔鬼法王。迷茫的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得救了!」,紧接着涌出的是各种疑惑。她不是在禽兽王的强暴中痛晕死过去了吗,为毛醒来又回到了魔鬼的密室中?难道说禽兽王强夺了她的处女膜后就对她腻味了,然后将她转手给了魔鬼法王?她记得魔鬼法王一直垂涎她身上的劳什子鬼灵气,心心念念着要双修,不会真是禽兽王嫌弃她不能伺候他,兼为了讨好法王,就心里莫明地有着一丝针扎般的锐痛,好像落进了不见天日的深渊中,情绪消沈低落到了极点。她还是被禽兽狠狠咬了一大口,失去了那层膜。然而心中的痛和沈郁好像不止是哀悼失去的贞洁,还因她暗暗告诉自己,一个残破的低贱奴隶被主人随意转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必要伤怀介意,她只是一件卑微的物品。

  落在禽兽王手中和落在魔鬼手中,几乎没什么大的区别,不过是换了折磨的方式。她漠然扫过魔鬼法王温柔清雅的笑脸,慢慢闭上眼,努力对抗着加诸在身上的痛楚。被药物煎熬的痛还比不上被禽兽强暴的痛,她可以熬过去的。她在剧烈的疼痛中昏昏沉沉地想着。而这一熬,就不知熬了多久。

  魔鬼法王盘坐在蒲团上,手里拨着凤眼菩提念珠,绀青凤眼笑盈盈地注视着她,温柔和蔼中带着俯瞰众生的慈悲怜悯,清雅圣洁中透着神山之巅的遥远缥缈,让人由衷升起虔诚仰望,伏地膜拜之心。

  密室里看不见白天,也看不见黑夜,酥油长明灯仿佛永恒地燃烧着,呼吸的空气却并不浑浊。罗朱不知道自己被这样折磨了多少天,她甚至产生了漫无止境的悲观和绝望。

  「观自在菩萨大悲薰心,以慈善根力化为毗那夜迦妇女身,往彼欢喜王所。时彼王见此妇女,欲心炽盛,欲触彼毗那迦女,而抱其身。于时,障女形故不肯受之。彼王即作爱敬。于是彼女言:『我虽似障女。从昔以来能受佛教,得袈裟。若实欲触我身者。可随我教,即如我至尽未来世,能为护法否?又从我护诸行人,莫作障碍不?又依我已后莫作毒心不?汝受如是教者,为我亲友。』时毗那夜迦言:『我依缘今值汝等,从今以后,随汝等语,修护佛法。』于是毗那夜迦女含笑而相抱」

  柔和温醇的空灵磁音在耳畔温和地萦绕,娓娓动听得好像山涧雪水淙淙,纷繁落英轻盈飘舞。饱受折磨的日子里,只要她醒着,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魔鬼法王逮着空闲就会给她讲佛苯教的故事。到现在截止,她已经听了数百个故事。

  目前正在讲述的是一个名叫欢喜的毗那夜迦国国王残忍成性,观世音化为美女和毗那夜迦王交欢,醉于女色的毗那夜迦王终为美女所征服而皈依佛教,成为佛坛上众金刚的主尊的故事。据说这是欢喜佛的来源,也揭示了佛苯教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利用「空乐双运」产生悟空性,达到「以欲制欲」目的的教义。

  小时候梦想着能有人讲床头故事哄她睡觉,结果那愿望一直没能实现。长大了,不需要的时候,这愿望却不期而至。如果讲故事的地点是在床上,而不是坚硬的药池中;如果身上盖得是软绵绵的被缛,而不是气味腥甜芬芳中又带点恶臭的药糊;如果讲故事的是内外皆慈的得道高僧,而不是披着神佛外衣的魔鬼法王,罗朱相信自己可能会生出些老大慰怀的感触。

  可笑呵,一个王嗜好哺喂她,一个法王嗜好讲故事给她听,但这看似温柔怜爱的举动都建立在疼痛无比的折磨之上。此刻,她居然有些怀念起释迦闼修那头凶兽来。至少,在相处的后一段时间里,他是真的对她好。

  身上切肤刮骨的疼痛逐渐消弭,她再也吐不出、拉不出什么东西了。整个人好像经历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扫除和改造,颇像武林秘籍《易筋经》中所描述的洗筋伐髓。

  「小猪,古格王穆赤赞布卓顿就是故事里残暴冷酷的毗那夜迦王,你不想做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先以爱欲诱惑,再感化他,引他遁入慈悲仁爱之道吗?」

  「不想。」又来了,每个故事讲完后,魔鬼法王总会进行人物代入,孜孜不倦地对她洗脑,以期培养出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崇高奉献精神。与魔鬼法王相处这么久,她大概明白事实可能并不像初醒时的猜测。可是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不管禽兽王是把她寄放在这里养伤也好,还是真的将她送给了魔鬼法王,总之,她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回血腥的噬人王宫。魔鬼法王虽然用药物折磨得她心尖打颤,又惦记着要汲取她的灵气,但面子上从来都是慈爱温柔有加,这比待在喜怒不定的禽兽王身边好过多了。

  「小猪,王若变得慈悲仁爱,不仅能减轻你自己的痛苦,还造福了芸芸众生,你将受古格万民敬仰爱戴,何乐而不为呢?」

  让凶残的吃肉禽兽变成温驯的吃草家畜,她自认拼上老命也没那个本事。彼时禽兽王撕裂她身体的剧烈痛楚和面临强暴死亡的悲厉至今铭刻在心,除非她脑袋被门夹了,才会主动为了芸芸大众幸福以身供奉禽兽。

  「我就一凡人,不想成神成佛,法王不用度化我。」她抿抿唇,力持淡漠道。

  白玛丹增脸上毫无半丝不悦,他浅浅一笑,恍若风拂雪莲,冷冽清雅的莲香幽幽弥散:「小猪,听了那么多故事和劝说,你的心仍旧坚如磐石,这一点很令我赞赏。不过你虽不愿主动用身体去感化冷酷残暴的王,我身为古格莲华法王,却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关爱我的广众信徒,只有违背你的意愿,委屈你一个了。」

  什么什么意思?!

  罗朱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面前举手投足间俱是一片风华仁爱的莲花法王,紧绷的心倏地提到嗓子眼,生出极为不详的预感。她想从药池中挣扎起来,才从疼痛和上吐下泻中熬过来的身体却软绵得好比裹在身上的药糊,使不出一点力气,恰似待宰的羔羊。

  「小猪,经过十五天的炼制,你体内的杂质终于被剔除干净,那股蕴含了宇宙能量的远古神山灵气变得更加精纯,已是密修者加深修持的最顶级的双修莲女。」他弯下腰,将满身药糊的她从药池里抱出,完全不在意洁净的僧服被红褐的药糊染脏。薄薄的莲白唇瓣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显得莹润柔软,溢散出介于圣洁和妖娆的淡淡魅惑,「如今,你已是王进献给我的祭品,这个奴印上重叠着独属莲华法王印记。」指腹在罗朱右肩的奴印上轻轻摩挲,嘴角的笑似水温柔。

  在奴印的四周边缘多出了盛开连缀的蔓枝莲花,爬满小半个圆润细嫩的肩头,淡绿的枝干,粉白色的花瓣形状优美,色泽饱满,偶尔变换角度看去,还闪烁着莹莹晨露之光。朵朵莲花纯美娇俏,在肩头仿若呼之欲出,竟像活的一般。

  在这一段名为疗伤,实则备受折磨的日子里,罗朱就没有穿过一次衣物。碰到上吐下泻时,负责拎送她在便桶和药池间来回奔波的只有魔鬼法王。习惯成自然,在魔鬼法王面前,针对他三不五时的搂抱,她已由最初的尴尬羞恼变成了麻木淡定,女人的矜持害羞之类的玩意早被她踩在了脚板底下。

  祭品?祭品!

  罗朱闻言面色瞬间变得难看之极。为毛在这么长的时间中,魔鬼法王对「祭品」一词只字未提?!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冬季法会上那个被牦牛强暴致死,死后被分解成若干零碎的少女祭品,浑身从里到外地冰凉了。口胡!与其被低等畜牲强暴致死,再被残忍分尸,还不如滚回王宫当禽兽王的奴隶,好歹强暴犯是头披着人皮的高等禽兽,好歹在她大哭时,高等禽兽会收手忍耐兽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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